我回头,看到了科尔。说实话,我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恐惧和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全身都在发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
是埃尔索。
我的视线慢慢下移,在他的身上凝住了。
在埃尔索身侧,本该是两条手臂的位置空空如也,只留下一片整齐的断面。
第115章 115
手术室的外面,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空气仿佛被压缩至微毫,我张大了口,却呼吸不到一丝足以支持生命的气息。
Alpha分散在不同地方,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连一向嘻嘻哈哈的艾伯特,都靠在墙角,低着头一言不发。至于和埃尔索一向关系最好的科尔,更是两手支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们之所以会如此紧张,因为埃尔索是alpha中唯一一个没有异能的同伴,而且,还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以往阿德莱德和索兰打架手臂差点被撕下来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就是因为远超常人的能力让他们有恃无恐。
而这一天,所向披靡的alpha第一次感觉到了鲜血和死亡的威胁。
冰凉发抖的手被一只大掌覆上,索兰的手虽然也发冷,却还是给了我一丝慰藉的温暖。
我清了清嗓子:“他……”只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心里一痛。埃尔索就像是alpha强烈冲突的各个零件间的一个枢纽,默默的做着最不起眼,也最有用的事。可是这个人,几乎从未遇到什么好事。
他的胳膊,如果……
心慌起来,浑身就颤抖的更加厉害,我忽然大步离开,疾步走到走廊的拐角后才停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身后有沉沉的脚步声,背后又贴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索兰把下巴放在我的肩上,整个人弯着腰,是一种把我全然笼在怀里的,保护的姿态。
他低声道:“会没事的。”揽在我腰间的手移上来,捂住了我的眼睛,“亚连,别怕。不要怕。”
我嘴唇抖的厉害,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如果……”
“没有如果。”索兰坚定地,强硬的打断了我,他的声音带着沉沉的说服力,让我的颤抖都平静下来一些。
平静过后,就是加剧的悲伤。我感觉眼角渐渐湿润了:“我不该同情那个怪物。都是……是我……”
索兰似乎生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你说什么胡话。”
“听着,没有你,那怪物也会逃走。要怪,只能怪所有人防守的漏洞,波顿和研究员的疏忽,你的同情有或没有,都无足轻重。”
“不许乱想。”他轻轻吻着我的黑发,那点温柔的意味更是让我胸口的酸涩几乎决堤而出,眼眶一瞬间就湿润了。
索兰的掌心已经湿了,他仍旧沉默的抱着我,任由我在他怀里抽噎的发不出声来。
许久,我才整理好情绪,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放下来。嗓子还哑着,我不愿说话。
索兰放下手,把我转过来,捧着我的脸,轻柔的用拇指擦拭去我脸上残余的泪痕。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脸上并没有一丝调笑的表情,只是垂着眼睫,认真的给我擦拭,我也就放下那些情绪,仰着脸任他动作。
“回去吧。”索兰整理好,低头轻碰了下我的唇,单纯的亲昵。
我点了点头,两人刚走过拐角,那手术室的医生已经出来了,我心里一紧,赶忙上前两步,和alpha众人一样,对他投向不确定的目光。
那医生看到我,点头示意:“殿下,埃尔索博士的情况良好,没有危险,手臂也完整的复原了。现在,只需要多加休息了。”
我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几乎要站立不住,撑了撑墙才稳住自己,心底是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据医生说,因为埃尔索两条手臂的切面是锐物所伤,出人意料的光滑平整,事后又很快找到了手臂的残躯,以现在的医学技术,接上还是不难的。
我们进去看了埃尔索,他静静的躺在雪白的床铺上,脸色惨白,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只留下科尔看护,其他人都离开了病房。
压抑的寂静再一次充塞了会议室。
许久,索兰才开口,话中的意味却有些模糊不清:“这样的挑衅……你们忍得了吗?”
艾伯特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来:“当然——”
“不能。”阿德莱德说。
艾瑞克的温柔此时都化为了令人胆寒的冷漠,那双微微下垂的棕色眸子里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同伴被这样对待,如果还能无动于衷,我们也不配组成这只队伍了。”
阿比盖尔挑着细细的眉,笑容中带着凶狠的跃跃欲试:“那么,我们怎么办?”
我仰起头,感觉呼吸到了一丝流动的空气。
“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母体,消灭虫族。”
几天后,当埃尔索开始好转的时候,尤里卡送来了一个消息。
在我们遭到西斯袭击的当天,帝国基地内部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数只虫族从天而降,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双双受到打击的自由军和帝国,终于确定了统一的战线,把矛头对准了虫族。
而我们,也必将和查尔斯联手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必在意那些龃龉了。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最好的选择。”我说。
话是这么说,我们还是极力避免和查尔斯一同行动的方式,即使一定要联手,也打起十分精神防备着对方。
在帝国和自由军联手日夜不停的清剿下,虫群的数量急剧减少,再加上抑制剂的研发成功,被感染的人数也控制住了,如果没有人形虫族的存在,一切看起来,倒是一派大好之势。
那之后,我们和虫族交手了数次,各有损伤。变成人形的虫族确实强悍非常,即使是alpha,也只能与他们打个平手。在这些人中,西斯的能力又是最突出的一个。
这段时间里,我印象最深刻的景象,就是站在虫群之上,身披黑色铠甲的虫族们,他们背后浮动着的每一根黑刺,都在夕阳下泛着坚硬的光。
在一次交手中,西斯仍旧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微笑,边接招边说:“怎么不见你那些同伴?”
我一剑挥过去,带起的冷光照亮了那俊美的面容:“怎么不见你的同伴?”
西斯笑了起来。
他在黑刺的支撑下快速逼近,被黑色铠甲包裹的手锋利的挥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手中的光剑,微笑道:“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这“心有灵犀”倒也不是毫无道理。无论是我们还是对方,都拨出了一部分的精锐人员,分别用来寻找和保护“蝴蝶”。
我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他腹部,把光剑从那已经焦灼的爪子里抽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断了他的一根黑刺。
西斯吃痛的嘶了声,退开数十步,阴沉沉的看着我。
他捂着伤处的指缝里渗出黑色的血来:“好疼啊。”
我一甩剑,那光剑上沾染的黑点便一并被甩了下去。这剑是最新型的对付虫族的武器。激光对那坚硬的铠甲有用,但激光枪还是太考验使用人的准头,不过这光剑就不同了,近身战中很容易大面积的砍杀,一剑挥过去,半径一米之内,无坚不摧。
“你也知道疼。”我冷冷道。
西斯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我话中的深意,微笑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那位朋友的情况?是叫……埃尔索吧。其实,他每次看向我的时候,表情总有些不忍呢。”
我知道他是激将,却仍压抑不住怒气:“即使是帮助你的人,也要和伤害你的人一样对待?”
那天我们清理现场,实验室的所有研究员无一幸免,包括那喂养他的女人。西斯竟然宁愿放弃找尤里卡,也要手刃这些人。
西斯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帮我的人,当然要得到更严酷的惩罚。比如你啊。”他脸上露出一种天真的,理所当然的神情来,“既然帮我,为什么不帮到底呢?既然给我取了名字,为什么不救我呢?就是这种伪善才更加可恶。”
我嗤笑道:“这一切不都在你的计划中吗?装疯卖傻,变换面貌,甚至让我给你取名,都是博取同情的手段,你一边嘲笑着人类的软弱,又一边利用这些情感,不是吗?”
“自然是的。”西斯上前了一步,鲜红的眸子深不见底,“但是,那疼痛也是真的。”
“我问你啊,亚连。”他的声音轻低柔悦耳,“你砍断我的脚,会觉得疼吗?”
我冷笑一声,猛的攻了上去:“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不会的吧。”西斯却自顾自的说着,闪过那泛着冷光的剑锋,“你折断了一只蚂蚁的腿,会觉得疼吗?看着一只鱼流出蓝色的血液,会觉得可怜吗?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血,你们就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他猛的欺身上前,猩红的眼睛胀大的像泡发了的尸体,红色的血丝遍布其中:“所以啊——”
他一手握住那光剑,被砍下了大半个手掌,一手却迅速的握住我的手,猛的施力,硬生生捏碎了我的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