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毁灭的难道是玛那粒子吗?”玛利亚卡说,“毁灭我们的明明是没有约束的欲念,摩西,看看外面,你难道要将罪过归于工具身上吗?真正有罪的是造出工具的我们啊。”
她的话几乎要将摩西击溃,但在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根本没管摩西表现如何。
“自杀是逃避者才有的行为,我要活下来,”她站起来,捡起滚到她脚边上的维度魔方,看着其中的那个七彩色团子依然无知无觉在其中旋转摇晃,“我要……赎罪。”
“这样的罪过怎么可能赎清?”
“赎清是一回事,赎不赎是另一回事。”
于是,这个星球上最后的一男一女开始了他们的赎罪。
收敛死者的尸骨,建立安息的坟墓,在大部分交通工具失效的情况下驾车沿着大陆架前行,一个个去开启那些因为无人操作而停止运转的地震终止站,使大地的暴怒停歇。取出基因库和种子库中的遗留,重建雨林,重建植被,重建生物圈。
因为只剩下两个人,所以无需再担心玛那粒子的滥用问题。就算是变成对奇迹无比痛恨的摩西也不得不承认,当玛那粒子往好的方面使用时,的确就像是他们原本预想的那样好用。
但正是如此,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人类对它的贪欲将永无止境。
这是两人开始赎罪后的第一次分歧,玛利亚卡坚持原本的观点,有罪的并非工具,而是使用工具的人,他们的文明之所以覆灭,是监管不足且引导不善的原因。
这次争吵很快被两个人忽略,重建一个星球的工作如此之多,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多思考别的事情。
但他们都没想到,第二次分歧到来的这么快。
为这个星球上新的智慧生命的出现。
或许是因为先代文明在幸存生物中的基因中留下了一段深刻记忆,在他们进行赎罪的第九十九个年头,摩西遇到了一群生活在山地中的猿类,它们使用曾经人类留下来的残破工具,并且试图复制这些工具,制造它们。
摩西杀死了这群猿类,被玛利亚卡质问时,他如此回答。
“智慧是邪恶的,有了智慧的生物就会作恶。”
玛利亚卡这才发现,摩西已经不再怨恨玛那粒子,但他把他的恨意都转移到了人类身上,并且扩大到了整个智慧群体。
他憎恨自己,憎恨人类,甚至憎恨文明的产生。
但他的赎罪却又虔诚无比,甚至拉着玛利亚卡研究如何突破他们文明最长寿者的极限,以延长赎罪的年限。
试图保护这些猿类的玛利亚卡和摩西发生了再一次的争吵,最后双方让步,摩西许诺在找到延长赎罪年限的方法之前,不再来找猴子们的麻烦。
当时,两个人都已经两百三十多岁。
他们本来不是生物和医学方面的专家,就算重头学起,也无法攻克长生这种困扰所有有性生殖生物的难题。浪费了数年时间后,玛利亚卡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被禁锢在维度魔方中的存在。
祂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且无知无觉,没有意识也没有思想,但是作为奇迹,作为一种现象,就算被降低了维度,祂的寿命依然等同于宇宙。
玛利亚卡重新对祂进行了深入研究,在摩西的协助下,竟然成功掌握了一种提高本身维度的方法。
在更高维度,他们能暂停生命流逝,重返青春。
某种意义上,最后的旧人类也成为了不死的存在。
维度的提高在玛利亚卡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获得近无限生命的她将所有时间投入到新的研究中去。等她回过神来,这个星球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或许是玛那粒子的缘故,新的智慧种只用了数万年的时间,就完成了旧人类耗费百万年的进化,新的智慧种……不,应该说新人类创造的新文明已经在大地上扎下根,但同样扎下根的还有恶魔们。
不,不对,对恶魔的正式称呼,应该是基因合成作战武器生物集团。
摩西在永生成功后就离开了实验室,他通过空间技术在半位面建立了一个新的实验室,然后利用过去的仪器生产这些作战武器,对新人类展开了战争。
新人类在艰难求生中掌握了利用精神力的方法,但是和先代文明不同,新人类必须通过种种辛苦训练,才能觉醒精神力,凭借此和恶魔们作战。
一边是愧疚于自己未察觉,一边是意识到摩西也成了他自己口中的恶,寻找到摩西试图劝告的玛利亚卡和他交涉失败,返回自己的实验室沉思了数个月,打开了维度魔方。
她为那个存在塑造了身躯,用AI赋予祂思考,用种种程序将祂限制,然后——
——名为Psalm的唱诗鸟诞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阳下没有新鲜事,新文明依然在重复旧文明的过程,毁灭是人类自己做出的选择。
红玫瑰01这一章撒对二号说:“如何和时代的人类共存的问题,如何应对来自人类无礼要求的问题,如何活下去的问题,其实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人类的问题。就算沉睡了,我们也并非不在,就算死亡了,我们也会复生,所以要做出抉择的是你们,会有什么结局皆决定于人类自己。”
“但是世界毁灭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吧,我们继续吃喝玩乐不用担心哈哈哈哈哈。”某个名叫049的三流哲学家说。
10.29捉虫
第70章 圣殿堂3
漆黑天穹下,大风扬起银白色的细砂。
雪白荒漠中,足有两三米高的仙人掌成片成片,点缀出生机勃勃的绿意,和它们相比,那些隐藏在沙子下的爬虫蛇类渺小地毫不起眼,但是这些高大得仙人掌和不远处的建筑一比,又显得同样渺小了。
月光照耀,古怪的建筑没有投下同样古怪的黑影,忽明忽灭的劣质霓虹灯在瓦数上值得称赞,照映得周围一片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这是一间开在荒漠中的酒馆。
整座酒馆之所以看上去怪模怪样,是因为这是酒馆老板娘用自家祖传的小型宇宙飞船改造的。
这位老板娘姓陈,宇宙飞船原本归属于她父亲,可惜的是这位陈先生年轻时为了赚钱当了无执照冒险家,落下一身病根,好不容易把自家丫头拉扯到成年,就撒手一命呜呼。
一点也没有准备的老板娘前一天才收到联邦大学的入学通知书,还没有开心一天就得到这个噩耗,原本大家都以为小丫头片子是要哭哭啼啼了,结果老板娘哭是哭了,却是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砸锅卖铁操办后事,又用自家坏到不能修的宇宙飞船开了一个酒馆。
别说,生意还不错。
因为位置选得好。
这片荒漠的下方,有一片价值甚高的大矿区,矿区不远处,还有好几座遗迹,星际佣兵和打工的矿工们为了金钱蜂拥而至,为了维持秩序,政府在专门在这里派遣了一只军队。
嘉世,军神叶秋统领的军队。
总来这里喝酒的矿工们都知道老板娘是军神叶秋的脑残粉。
从前一群大老爷们没有少拿军神和老板娘开玩笑,不过他们这半年在酒馆连军□□字都不敢提了。
那位军神,自关山一役失踪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
不能谈论军神,还有别的话题可以说一说,比如最近在周围遗迹中打出风头的机甲君莫笑,比如因为嘉世军心大乱被调走作为替代马上要来的霸图军。
提起霸图,矿工们都唉声叹气的。
“听说霸图收矿石收得可严?”
“可不是,平常矿石过秤多半斤少半斤不都是那么过,我有在霸图辖区干过的朋友说霸图这样可不行,他们算矿石是要算到小数点后三位的,不到数量别想拿到钱。”
“嘶,”有人倒吸一口气,“这样想要偷斤少两可不行了啊,说实话,在严肃和霸气方面,我觉得韩将军比起叶……”
坐在说话大汉身边的人动作飞快叉起牛排往说话人口中一送,直接把他没有说出来的那个字给塞了回去。
说话的人一阵咳嗽,像是呛着气管了。
好不容易把嘴中的肉咽下去,大汉怒气冲冲一拍桌子,“噎死我了……特么你要干架啊?!”
“没看到老板娘在……”他的同伴半句话没有说完,“草你真打呀!”
整整一天上工被工头欺压导致的郁气未消,又是最近才来到这片地域的大汉暴躁地动起手来,他的同伴也不是什么温柔性格,不甘示弱两人就隔着窄窄小吧台你来我往,杯子刀叉齐飞,遭了鱼池之患的其他酒馆客人也是动作极快地拆桌子搬凳子让出好大一片区域,动作一致捧着烤肠举着酒杯围观。
“唉唉唉,”一个散懒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你们这是看什么热闹呢?”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酒保制服的男子,一头短发凌乱还有靠近衣领的两颗扣子,没扣让他起来不像是个正经人,他叼着烟端着盘子,盘中大玻璃杯里的金黄酒液晃晃荡荡摇摇欲坠,但在他轻轻松松从应该找不出一条容人走过道路的围观人墙中挤出来后,盘上的酒却一丁点都没有洒出来。
“两位老兄,”这位酒保站在打架两人的前面,因为叼着烟所以说话含含糊糊的,“和气才会生财,有什么话不好好说动什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