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朝颜点了点头,顾临山才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头发散开,衣衫略显凌乱,全身充满煞气的女子,半分没有白日光鲜齐整的样子。
他走上一步,道:“弱柳夫人,香满园的命案可是你做的。”
弱柳抬起头,淡淡道:“没错。”
“你能于淤泥和黑暗中重生,是你的机遇,却为何不安心修炼?如今犯下如此杀孽,我便不能再让你为所欲为了。”
弱柳却笑道:“呵,果真什么都逃不过道长的法眼,杀孽?罪恶?留我不得?没错,我是杀了她们,那又怎样?那是因为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她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凶恶起来,语气中满含憎恨。
“哦?是吗,我倒想知道那些女子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能下如此重手。”阿参立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掏出的纸扇摇了摇,道:“让我猜猜,这恐怕是和枫连夜庄主有关吧?因为······嫉妒?”
阿参的话像是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弱柳内心那道丑陋的疤痕,鲜血横流,她突然疯癫似的大笑起来。
当初她付出一切出了山,来到人世,千里跋涉来到了这红枫城找他。那时枫连夜的身边就已经环绕着其他女人了,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弱柳一直相信,最终枫连夜会彻彻底底地只爱她一个人,她是特别的,不是吗?
她们最终顺利地成了婚,也曾浓情蜜意,也曾深爱过。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一个人,根本留不住他。他的心,从来不会为一人停留,他爱花街柳巷,他爱美人风情,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太多情。
多情到足以让一个痴情的女子嫉妒到发疯的地步。
“哈哈,哈哈。”弱柳痴痴笑着,盯着三个人,“没错,是又如何?她们勾引我夫君,那是我夫君啊,我的!难道就不该死吗?”
“那你斩断她们的手足又是为何?如今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私欲寻找借口罢了。”顾临山却开口说道,“你修为弱小,尚不能离开本体太久,而现在你却能在离开本体在红枫城生活这么多年,恐怕是你偶然所得的那件法器所助。但是,你的修为不足以支撑你的肉身,它却已经到了极限了,会不断腐朽。而庄主他向来爱美人,再加上你对香满园里那几位女子的怨恨,所以才想出了这么狠毒的招数。那就是······”
“取代。”
听着顾临山的话,弱柳始终一言未发,头发散在两侧,她低着头,脸色苍白,像一具站立的尸体,不曾反驳。
没这个必要了。
她缓缓抬头,看着顾临山三人,道:“道长还真是······呵······什么都知道啊。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来多管闲事呢。我只想和我夫君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就有这么阻碍呢?啊?为什么啊?道长?你知道吗?”弱柳偏着头,面上带着点少女的天真,她似乎很困惑地问道。
顾临山皱着眉看着疯疯癫癫的弱柳,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弱柳就突然施法向他攻击过来,却被阿参一个挥手破解,他拉过顾临山,仔细看看有未受伤。身旁的朝颜却突然惊叫一声,她身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类似绳子的黑色物体,紧紧地束缚住了她,将她往弱柳的拉去。
阿参回头伸出手,却晚了一步,让朝颜落到了弱柳手里。
“朝颜!”顾临山叫道,想要出手,却被阿参拉住了。
弱柳笑道:“道长,没错,我是修为低微,我连人形都保持不了,我一点也不漂亮。”
她看着被捆住的朝颜,伸手摸上她的脸,痴迷道:“你就不一样了,你看看你多漂亮啊,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要是我也能和你一样,该有多好?”
要是自己也能一样的,会那样的舞蹈,那样的琴音,那样的歌声,该有多好?
那样,他是不是,就只会看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是多情还是无心?
第28章 青楼异事 红颜枯骨
“弱柳……”一道微弱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弱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此时四周的黑雾早已散去,他们几人正处于一间像是弟子练武房的屋子里,占地广阔,房内空空荡荡。她看着门口,枫连夜正站在那里,身上简易地在外衣外套了一件长袍。身后是一片漆黑,连微弱的月光也被掩埋在乌云里了。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树影摇荡,山雨欲来风满楼。
弱柳张了张嘴,才发声道:“夫君……”随即她冲了上去,关上了房门,挡住了门外呼呼作响的寒风,她拉着枫连夜担忧道:“夫君,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生病了怎么办?”
枫连夜看着眼前这个总是首先关心着自己的女人,眉目间满是复杂的神色,他任由弱柳拉着他,并未出声。
弱柳不想忍受这种沉默,她想和枫连夜说说话,却又不敢开口,她低下头,长发垂到了胸前。她才恍若发现了什么,神经质一般捧着自己的头发,头发乱了?怎么这么乱?衣服也乱了,皱的不成样子。她摸摸自己的脸,没有胭脂,没有口红,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突然背过身,双手慌乱地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她道:“别看,夫君,你别看……我现在一点也不漂亮,我全身都很乱。”她语气中带着惊恐和无措。
枫连夜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充满了悲哀,他并非无心之人。然而,真的……够了……真的够了,这一切,该结束了。
一旁的阿参趁此时飞到了受困的朝颜身前,挥手除去她身上的黑色绳索。
然而,却被弱柳发现,弱柳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她双手伸出,手掌竖立,指尖相对持平,从袖中飞出了一个手掌大的钟,施法向阿参方向攻去。
那钟在靠近阿参之时,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大到可以将一个人罩在里面的地步。
这钟表面刻着许多繁复的经文,本应是佛教圣物,然而却带着一身邪气。在那钟靠近二人的瞬间,朝颜紧抱着头,面露痛苦,若不是有阿参扶着她,她肯定早就躺在地上了。
这钟太邪性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不甘、怨恨、嫉妒的情绪填满,心中浮上了强烈的绝望感。阿参皱着眉头,心中也微有不适,这钟明明未有人在敲,却发出阵阵空洞沉闷的响声,他拿起手中折扇戒备着。
在那钟飞向阿参方向同时,顾临山手中墨云飞出,同那钟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大响声,墨云被反弹飞出,接着被顾临山接住,控制着那钟的弱柳也倒退几步。
顾临山飞身闪现在阿参身前,仔细查看后,发现阿参他们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巨灵钟,相传这钟只有巨灵神才能将它举起。这钟是妖邪类的克星,阿参,你保护好朝颜,要多加小心。”顾临山对阿参说道。
阿参点点头,却不知为何这钟会落在弱柳手里,又为她所控?
弱柳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至他们于死地,她不断施法,巨灵钟周身煞气已经浓厚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钟身表面浮现出许多面孔,有人的脸,也有各种动物的脸。那些脸丑陋地扭曲着,嘴里不断痛苦地哀嚎着,似是想要从钟内逃出,声音凄厉刺耳,宛如炼狱。
沉闷的钟声在屋内不断地回响着,像佛祖低声念经,又像百鬼哭嚎,顾临山只觉得这钟声令自己头晕眼花,眼前之物都有了重影。他闭上眼睛,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忍不住向后退去。
一只手臂环住了他,他转头之见阿参近在咫尺的脸,差一点就蹭到了他的嘴唇,瞬间清醒,想要从阿参的怀中出来,却被阿参紧紧地搂住。
阿参的嘴角微微上翘,但平日总是含笑的眼此时却冷若寒霜,朝颜根本承受不了这钟的威力,他只有暂时封印了她的元神。
一堆枯骨,以为捡了个破钟,就想同他作对,简直是……自找死路。
他搂住顾临山腰的手紧了紧,让他离自己更进,才靠近怀中顾临山的耳畔,轻声说道:“临山,把墨云拿出来,我来教你,画一道符。”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传入顾临山的耳畔,顾临山能清晰地感觉到阿参吐出的气息,温温润润地洒在他的耳朵上。他面色僵硬,不动声色,耳朵却通红起来。他迫使自己冷静道:“好。”然而语气中微微的颤抖却还是被阿参察觉了出来。
阿参疑惑地看着耳朵通红的顾临山,心中也只是以为他是受着聚魂钟的影响,因此不再迟疑,他手指伸出,指甲在一瞬间变得尖锐锋利,对着自己的手腕一划,鲜血就不断地涌出。
以血为砂,阿参拉着顾临山的手,用墨云凭空画符。顾临山只觉此时,阿参教他画的符,纹路与师父所教的都大有不同。符箓的纹路看似复杂,实则简单归一,不断地重复不同方向同一种动作,符箓的雏形也渐渐显露出来。
符文像是梵文的变形,在空中像一层流动的幻象,阿参一掌拍出,符箓便冲向镇魂钟,化为许多道小符,贴在每一张狞叫的脸上,一道道金色的锁链锁住钟身。
一时间百鬼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地响起来,直叫地人头痛欲裂,镇魂钟在嗡嗡地震动着,似乎想要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