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汲拖着暂时残废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冬傻逼不会忙着去给老陆处理后事,直接把人给火化了吧。”
“不会吧,赶时间不是那么赶的。”步蕨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将电话挂了,“要不然我两先回家?”他也考虑过回第四办公室,但叶汲的伤口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到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再恶化下去说不准真得要重塑一具肉身。大敌当前,步蕨不想消耗他们任何一丝战斗力,尤其是战力担当的叶汲。
一听回家叶汲来了精神,暧昧地在步蕨指尖咬了口:“那我们马上回家。”
“……”步蕨面无表情地在他一片狼藉的外套上擦擦手,“别发骚。”
叶汲惊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步蕨口中说出的,半晌喃喃道:“老二,你被我玷污了。”
一道身影从角落里慢吞吞地走出,面色不善地嘲讽道:“你知道把我师父拐偏了就好。”
“笑笑?”步蕨惊讶地看着来人,“你一个人?冬无衣他们呢?”
楚笑神情憋屈,不知道在冬无衣那经历了什么,木然说:“谁让我是你们单位的编外人员呢,冬无衣说你们全体在编人员现在是全国通缉要犯,让我接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避避风头。”
“……”
步蕨和叶汲面面相觑,叶汲迷茫又无辜地问步蕨,“不是,我们打个怪的功夫,就成了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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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燕城郊外某个三层独栋别墅。雨虽然停了,但可能今天的天气本就不好,燕城上空依旧乌云盖顶,北风刮过山林,扫起落叶无数,愈发显得这个投资失策,开发失败的高档小区鬼气森森。
小区里灯火寥寥,连物业处的保安都裹着棉大衣缩在值班室里,抱着热茶看电视。
这儿平时来客很少,偶尔露面的只有几个燕城里的富豪,来这和包/养的小情儿交流感情。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无声无息地驶入小区,停在这栋被爬山虎盖了半边的三层别墅外。
两个小时的颠簸路程让车上的乘客连同司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辆车实在太破了,要不是这几天暴雨路上交警不多,一上路就得被拖进报废厂砸成废铜烂铁。
手臂急遽恶化的创伤让叶汲的脸色苍白,他气息奄奄搭着步蕨的肩,喋喋不休地教育楚笑:“三儿,你好歹是财神爷的儿子,不说搞辆兰博基尼、宾利,拉这么个破车接你师父,你把你爸的脸往哪搁?”
楚笑白了他一眼:“我爸是掌管凡人财运,又不是印钞机。再说,他的钱是他的,”他忿忿地说,“往年还从我这拿走其他天官给的压岁钱!”
叶汲和步蕨:“……”
看来克扣小辈压岁钱是天上人间所有家庭不文成的风俗。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管兰博基尼还是拖拉机了。”冬无衣站在别墅门口,墨绿的旗袍配上她比纸还白的脸,与比鬼屋还阴森的别墅十分相衬,“不想第二天被抄家,就快进来。”
虽然从外表看,这栋别墅已然荒废多年,但内里的装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奢华精致。水晶大灯将客厅照耀得温暖明亮,而实际温度却和屋外相差无几,为了保存陆和的尸身,冬无衣并没有开中央空调。
步蕨先给叶汲处理了伤口,蛟龙的毒液并不棘手,只是叶汲需要承受比较大的痛苦。好在叶汲从小被他两个兄长混合双打长到大,耐受力极高,硬是一声不吭地任步蕨刮掉胳膊上的腐肉,用青火烧尽余毒,重新包扎起来。
“好了,最近别动这条胳膊。”步蕨将绷带束好,替他擦去鼻尖唇上的汗水,柔声说,“要做什么,我帮你。”
叶汲算是因祸得福,待遇陡然从家庭底层一飞升天,成为他憧憬已久的“一家之主”。他“虚弱”地躺在步蕨怀中,纯真地眨巴眨巴眼:“真的什么都能帮吗,亲爱的?”
“……”步蕨直觉他嘴里吐不出象牙,利落地捏起他上下两片薄唇,掐灭了他不安分的心思。
冬无衣端着热茶出来,她的样子很憔悴,比在鬼洞里恶战一番的两人看上去还要精疲力尽:“二爷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步蕨捏着叶汲的嘴不让他大放厥词,问冬无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
冬无衣捧着热茶,疲惫不堪地靠在沙发里:“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带着老陆他上了岸,接到宗鸣电话。说他得到风声,上头要对第四办公室下手,理由是谋杀中央重要机关人员。对,就是那个副部长。他在电话里说得非常仓促,我还来不及详细问他,电话就挂了。后来我试着联系办公室其他人,只联系到了文印室的小李。应该是看她平常接触不到核心任务,所以没有对她采取措施。她说目前第四办公室所有人都受到控制,而我们几人被列为通缉重犯,现在公安国安都在追捕我们。如果我没预估错,用不了多久,道门可能也要找来了。”
她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喝口茶润润喉继续说:“但道门他们多少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会轻易过来找死。庄勤他们我已经通知过了,他们正好准备离开东海,我让他们先别回燕城。他们是凡人,背后还拖着一个庄家,没我们来去自如。”
叶汲漫不经心地说:“其他人更用不着担心,凡人而已。谁来捏死谁。”
“这些人都不是问题,”步蕨对这个所谓的“通缉犯”显然也不在意,他的手指慢慢顺着叶汲头皮刮过,把他刮得直眯眼,要不是有伤在身,恨不得在他腿上打个滚,“关键是这场变故背后一定有个推手。别人不清楚,大领导总该清楚第四办公室的职能和我们的身份,他应该和道门中的人一样不会贸然开罪我们。可陆和刚死,第四办公室发生重大变故,这一定得到了他的默许。这说明栽赃我们的这个人在他看来,他的身份地位和价值,都比我们重要,甚至取代我们。”
“那个老东西?”叶汲挑眉。
老东西……
步蕨梗了下,低头思忖了一会,皱眉说:“以他的身份确实有足够的理由让大领导放弃我们,可是他脱离人间太久了,他想渗透进中央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步蕨自己,在他刚回人间的时候连火车票都不知道怎么买。
冬无衣和楚笑被他们说得云里来雾气里去,冬无衣抿了抿快掉光的口红:“虽然我听得一知半解,但二爷我想说,如果一个神祇想要在他的信徒面前树立威望,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她看着从来只会暴力解决问题,在人间几乎没有神观的这对古神夫夫,无力地抚额,“直接显圣啊!!!哒领导虽然见多识广,但到底是凡人,没和正儿八经的神官接触过吧?有什么比半夜一个你家客厅突然出现一个金光闪闪,仙气缭绕的神仙更有说服力的?!”
一提这个,冬无衣忍不住抱怨:“当年我就告诉过二爷你,不能宅在泰山府殿里足不出户。经常要到人间走动走动,显个圣装个逼,出场怎么酷炫怎么来,保准每年的香火钱能埋了泰山府殿!兄弟几个也不至于过得捉襟见肘,苦巴巴的!”
被指责完全没有承担起“养家糊口”重担的步蕨毫无愧色,冷冷地说:“我又不是猴子,没事耍给人看。”
叶汲赶紧帮着老婆说话,同样冷冷地说:“要是有天官在老子客厅里出现,我只会打爆他的狗头!”
冬无衣也冷冷地一摔杯:“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成了丧家之犬,躲在这里吹冷风;别人在南海享受大领导的顶礼膜拜,吃香喝辣。”
楚笑看看三人,“呃”了一声:“那我们现在去显圣装逼不就成了,”他指指叶汲步蕨和自己,“我们这儿三个神官呢。”
“迟了。”步蕨顶着叶汲两边太阳穴缓缓揉动,“对方已经捷足先登取得了上头的信任,上头不会再得罪我们之后再得罪他,自断后路。另外,就如我刚才所说,如果真是那个人,他召集到的神官只会比我只多不少。”
“那个人到底是谁?”
步蕨沉默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的父亲。”
“???”
叶汲差点从步蕨腿上滚下去:“我岳父?!”
“……”步蕨嘴角微微抽搐,“你的关注点很独特……”
泰山府君和太清境的紫薇君,连同洞虚君的叶汲都是众所周知化自天地的三个神祇,从理论来说就是无父无母,谁都没听说过泰山府君有一个父亲。可是关于这个父亲的更多身份,步蕨不愿再详细透露。
步蕨吐露的这个人让所有人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消化。
叶汲在一鸣惊人后便抓着步蕨的手指来回数,至于他究竟是在数数,还是在想着别的心思,无人可知。数到第十遍的时候,叶汲忽然问:“老陆呢?”
冬无衣神情滞了滞,指指楼上:“一楼潮湿气重,放在二楼了。”
“魂魄还在吗?”
冬无衣的神情变得更加古怪,她紧紧握着茶杯,上下滑动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不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