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法则 (胡萝卜渣)

　　罗汀嘴角一抽：“到时候我还有命拿吗？”
　　海蒂不置可否：“不答应的话你可能会没办法活着验证这句话。”
　　“你说的是什么宝藏？”
　　诺亚忽然插嘴，海蒂笑着反问他：“你说是什么宝藏？”
　　“就算我们得到了宝藏，你能带走吗？所罗门塔的所有星舰都不允许过夜停泊，这里甚至连重型机甲都没有。”
　　“谁说这里没有机甲？机甲全被以太那个老家伙锁在白塔里了……”海蒂的话音忽然一顿，“你想套我的话？”
　　诺亚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嘲讽道：“你能从以太大神官的眼皮底下进入白塔？”
　　“只要他死了不就行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时间了。”海蒂忽然起身，好像耗尽了今天份的耐性，她抛给罗汀一个黑布包，“好好找，过几天我会再来的。”
　　海蒂留下东西就走了，苦役们顿时一哄而入，团团围在炉火边，既警惕又慌张地看着他们两个。罗汀只好和诺亚慢慢退到角落里，拿斗篷一蒙，把自己当作两盆盆栽。
　　宿舍里逐渐平静下来，鼾声慢慢盖过外面的风声。罗汀捏着手里的布包，总觉得捏起来软趴趴的，又好像有些弹性，实在拿不准是什么东西，只好小声问：“海因，海因你睡了吗？”
　　诺亚无语：“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
　　“这个东西是什么？她不是说给我一段影像让我找吗？”
　　诺亚一把摁住了他想要打开布包的手：“别打开……这是用精神力读取的影像。”
　　“……怎么读？”
　　“……”诺亚想了想，觉得这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只好试着用精神力侵入罗汀的思维之中，“我来教你，你放松一点……对，要全身心地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又低又柔，宛如情人般的窃窃私语，他抓着罗汀的手轻轻放在了黑布包上。罗汀只觉得脸上的热气还未散去，识海中便感受到一股略带侵略性的凉意，他强迫自己放松下去不去想，跟随诺亚的指引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下的布包中。
　　眼前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血色，那是一片笼罩在淡红色里的沙海，画面晃动得太厉害，只能看到一座矿山的一角，红色的岩石里隐约有一道道黑色的裂纹，那应该是赤晶矿——所罗门塔最常见的一种矿藏。
　　然后画面突然黑了，影像结束。他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个视角似乎很小，唯一露脸的一小片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丝毫杂色，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诺亚忽然放开手，那道略带侵略性的凉意也瞬间消散无踪，罗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诺亚摊摊手：“学会了吧，你自己看吧。”
　　又看了几遍，罗汀忽然问：“这个布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真想知道？”
　　“……”
　　“这是……一只眼球。”
　　听到这个已经不算意外的答案，罗汀的瞳孔还是不可遏制地一缩。的确，这是一个人临死前的视角，他的痛苦挣扎并不能通过他最后看见的影像表达，只有那一层淡淡的红色，在他的天地间，驱不散，剥不开。而为了保存这段意味不明的影像，竟然有人挖下了他的眼珠。
　　“可怕吗？这就是海盗。”诺亚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悲悯，“不知道这和罗汀的宝藏到底有什么关系？显然文献上写的坐标并不在所罗门塔这个星球上，而海蒂给的影像应该就在这片沙海中，难道还有地貌如此相似的两个地方？这个眼珠说明她们获得这段影像时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以海蒂谨慎的个性，不可能无缘无故让我们去寻找一个不明确的目标。”
　　罗汀沉吟片刻，忽然将目光移到了窗外的星空中。所罗门塔特别适合观星，没有云雾遮挡的夜晚繁星浩渺，远近分明，他一瞬不瞬地盯了一会儿，眉头忽然微微一皱。
　　诺亚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只觉得眼睛都花了：“怎么了？”
　　“好像……有点不太对……”罗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星星的位置不对，我认为文献坐标的那个无人区……现在可能有新的星团出现。”
　　“这你都分得清？？？”诺亚差点跳起来，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的重点错了，“不对，星团运行都有轨迹，我们在索兰托星球查星图的时候没有发现有可疑星团。”
　　“对，当时没有。星团也可能通过黑洞和乱流突然出现，虽然可能性小，但是通过计算，也不算是完全无解。”罗汀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经过迁移的星团性质不稳定，可能消散，也可能通过黑洞再次迁移，我们必须尽快去坐标位置确认一下。”
　　两人随即想了想机甲所在位置——白塔，后勤库存——约等于零，不由双双望天兴叹。


第14章 白塔之邀
　　就在罗汀和诺亚着急上火的这几天之间，兽潮似乎愈演愈烈，整个所罗门塔连苦役都人心惶惶，每天都有苦役死于兽爪之下，甚至有异兽群突入城镇，残害居民。这些异兽来去无踪，防不胜防，甚至没有人找到过他们的落脚点。
　　诺亚的伤口慢慢收拢了，看起来虽然不像原来那么可怕，但在暴晒和劳作之中显然也没办法安心休养。他们趁乱将四通八达的地下迷宫又探索了一段，但由于时间的限制，并没能走太远，但这也足够令他们吃惊，这个迷宫似乎大得吓人，除了玛莎严禁他们踏入的区域之外，地图所标可以说只是冰山一角。
　　海蒂的交易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好在海蒂也不是特别急，他们顺利存下一些营养液，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逃离计划。
　　宿舍里是没有灯的，一到天黑就伸手不见五指，天一亮就是上工的信号，如果不想被监工拿着皮鞭赶，就得自觉地提前起来。但是今天却不一样，才刚到破晓，监工奥库达就一脚踹开了宿舍大门，将一众睡得迷迷糊糊的苦役都吓醒了。
　　“罗汀，诺亚，是哪个？”
　　话音一落，身旁的几个人都快速地往外挪了一圈，留下罗汀和诺亚两个人孤零零的在墙角。
　　奥库达监工勉强挪动了一下他庞大的身躯，分了一点可怜的余光给他们：“是你们？跟我来吧，今天不用开工了。以太大神官大人要在白塔宴请帝都的贵客，你们被选为苦役代表，参加晚宴。”
　　一道道火热的视线落在身上，两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别说罗汀，连诺亚都有些懵逼，这个苦役代表是什么代表？代表苦役控诉一下帝国惨无人道的律法和所罗门塔泯灭人性的酷刑？
　　不过奥库达监工显然不会给他们什么深入交流的机会，迅速指使人将他们洗刷完毕换上还算干净的衣服就往白塔送。他没有什么好奇心，毕竟这只是一项政治任务。
　　他们到达白塔的时候青林一家已经到了，老太太领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长桌的左侧，玛莎和柯西都不在，青林的身边坐着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她的头发也和她的奶奶一样紧紧地盘在脑后，看起来比柯西高傲得多。
　　苦役的出现似乎令他们也吃了一惊，小公主冷笑一声：“怎么现在谁都能进白塔？”
　　不过这里显然也没有苦役的座位，他们只能笔直地戳在那一家子的身后，看着他们进餐。
　　“蒂雅，注意仪态，这里是白塔，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老太太突然清了清嗓子，吩咐完小公主转头又把炮火对准了诺亚，“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有心计的，这才多久，就从砂山岩海走到了白塔宴席上，的确不容小觑。不过你们也最好死心，有我在一天，你们就一天摆脱不了所罗门塔苦役的身份，休想从我儿孙那里投机取巧获得任何便利！”
　　“奶奶，这件事孙儿有自己的判断。”青林的脸上也有些无奈，“异兽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我会尽快查清原因，您不要无差别攻击。”
　　“他们都是帝国的犯罪者，你同情他们？”老太太的目光冷冷地从他们身上扫过，“他们和那些兽人族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些低劣血统的卑贱者！只配日夜做苦力去赎他们血管里肮脏的罪恶！”
　　诺亚从“兽人族”开始头皮就炸了，后面再也没听清老太太说了什么。兽人乃是联盟独有的民族，生性骁勇善战，又力大无穷，几百年来帝国数次在兽人族身上吃过大亏。但是星辰之战后，兽人族几乎被消灭殆尽，相隔十一年的此刻又在所罗门塔重见天日，怕是联盟的流亡政府也抵达了这片土地。
　　一个小小的星球，竟然汇集了帝国、海盗，和联盟的势力，要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头被打飞诺亚也是不信的，而牵引这几方势力交错的力量，竟然乱如麻结，教人理不出一点头绪。
　　罗汀忽然不动声色地捅了他一下，诺亚才发现以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以太仍然是一身白发白袍，只有脸色似乎比上次更加晦暗。
　　所有人躬身行礼，以太越过众人，亲自去迎接他来自帝都星的贵客。
　　“感谢您的赴宴，占星者——席勒大人。”
　　“失礼了，以太大神官。”席勒仍然像第一次一样，恭恭敬敬地躬身亲吻以太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