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法则 (胡萝卜渣)

　　小个子的眼眶有些红，轻声说：“我只是想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以前我们是舍友，很久不见了有些生疏，一路也没有细聊，想不到这竟然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罗汀点点头，默许了。
　　后半夜似乎就这样平平无奇地过去了，明亮的晨光将所有人陆陆续续叫醒，沉默中有人清点了人数。
　　“又少了两个人。”
　　罗汀从慌乱的人群中一一扫过，显而易见地他最先发现维坦斯不见了，还有另一个失踪者……他忽然皱了下眉头，带着不详的预感往存放尸体的拐角走去。
　　斐宁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越过罗汀僵硬的肩膀，他看到另一具干瘪的尸体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两句尸体放在一起如有无声的交流，愈发诡异恐怖。
　　斐宁说话都有些磕巴：“他……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昨天半夜，他说想最后陪陪他的舍友。”
　　他们找了一圈，维坦斯确确实实是不知所踪，一夜之间两人离奇死亡，两人失踪，又有任务的重压，任谁也轻松不起来。
　　正当罗汀思考该如何继续，维坦斯竟然施施然从外面走进来。
　　“你到哪里去了？人是不是你杀的？”
　　维坦斯手插在裤兜里，一脸莫名其妙：“又什么人死了？关我什么事？我去找水源了，这个地方脏得要死，真不是人待的。”
　　他看了看人群的位置，往拐角的地方瞥了一眼，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看来维罗是跑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大会长？”
　　“昨晚我就说过，撤离，或者继续前进，你们可以投票表决，我先听你们的意见。”
　　罗汀话音一落，立刻有人表态：“我要求回去！”
　　“你还记不记得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出发之前的盟誓都只是说说而已是吗？如果怕死你为什么要来参加，你觉得战争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吗？”
　　面对同伴的质问，退缩者怯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提高了音量，“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昨晚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你们也想像他们一样吗？”
　　“你以为现在回去就不会死了吗？你既然已经踏入战场，每分每秒都面临死亡，难道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不危险？他们如果心里害怕，就可以一逃了之吗？”
　　这群年轻人之中，诚然有一些对战争的残酷还未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露出了深深的怯意，但同样也有一些，在深思熟虑之后站在了罗汀的身边。
　　场上的站队一目了然，竟是支持继续走的人占了多数。
　　“讲道理我讲不过你，但是明知是送死，我不会白白去死，我活着能做更多的事情，能杀更多的敌人，为什么要平白做无谓的牺牲？我叫迪利亚，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迪利亚，但只有一个我，我自己不珍惜这条命，岂不是白来这世上一趟？”
　　“我叫艾森，只是千千万万投身这场战争的人中最普通的一个，我不惧怕白白去死，这是为了我们的事业。为了结束这场战争而做的一切尝试我认为都是值得的，我愿意为此去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
　　“我不能说服你，你也没办法说服我，我只希望你能活着走到联盟的基地。”
　　“如果我死在路上，我只希望有人能把我尸体带回帝都星。”
　　迪利亚和艾森相对而立，中间隔着罗汀，他们纵使意见不合，也没有办法单纯地说孰是孰非。
　　维坦斯忽然笑了一声，他随手扔出个小玩意，一枚小小的戒指“叮”地落在地上。
　　“这枚收纳戒，把我们都装进去也绰绰有余。”


第122章 许愿之地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罗汀站在他们中间，看看左右，又看看右边，最终拍板：“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以下我说的话，希望你们每一句都能认真听。”
　　“目前我们的两位同伴死亡原因不详，我们也无从调查，只能加强防范，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能脱团单独行动，每天晚上两人为一组轮流守夜。”他弯腰从地上捡起维坦斯的收纳戒，面色凝重，“这枚戒指暂时由我保管，我们之中的所有减员我都会带上，如果我死了，我会把它交给下一任，直至带回帝都星。”
　　在大家无声的注目中，罗汀将昨夜的两具尸体装进收纳戒，又将戒指戴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向众人展示一周。
　　有些人眸光雪亮，有些面色黯然，他们的种种神情，罗汀尽收眼底，他不说话，只是带头穿过众人出了山洞，身后各人虽然神情各异，但也服从多数的决定，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片地域粗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因为岩石空洞风格外大些，也不过就是所罗门塔一处极为普通的地貌，按说并不应引起什么注意。但是当他们一行人在里面兜兜转转半天之后，罗汀的眉头越皱越紧，其余人也逐渐意识到他们可能迷失了方向。
　　每隔一段他们就会路过一个形似日晷的石质雕像，上面有指针有刻度，斐宁特意上去掰了掰，指针十分沉重，看起来轻易不能搬动，他使了吃奶的劲也没能移动分毫，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这片地域中的日晷石像颇多，因为每次路过日晷石像，指针的位置都不尽相同，周围的景致虽然相似但也不完全一样。然而渐渐的，有人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
　　“喂，你不是说你认识路吗……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只是随便说说……”迪利亚的声音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我们是在兜圈子吗？我刚在上一个石像上做了个记号，怎么这个石像上也有这个记号？”
　　顺着他颤抖而虚弱的手指，罗汀看到了一道浅灰色的划痕，歪歪扭扭的，既普通又恐怖。
　　迪利亚神色灰暗：“我不会记错的，这是我刚才亲手划上去的。”
　　沉默之中，罗汀绕着日晷石像转了一圈，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变：“我知道这儿是那里了。”
　　在所罗门塔广袤的土地上，有无数先人记事留下的石碑，他养伤时在所罗门塔存留的古书上看到过一些拓片，也曾拜托成群出去打猎的耶罗人帮忙拓印石碑，其中一块的描述正与眼下的情形吻合。
　　“每当夜幕降临，狂风将会化作锋刃，巨石将会化为妖兽，迷途的羔羊啊，你匍匐在我的身躯上，虔诚地向我祈祷。你何敢以罪恶的眼睛仰望星空，土地才是你的归宿，你唯有许愿。”罗汀轻声吟诵，他的声音在风中飘飘荡荡地传送，如同一首温柔的歌谣，“这篇碑铭的题目叫做《许愿地》，我想这里，大概就是许愿地。”
　　“什么意思？你说了一大通就是想告诉我们凭自己是没办法走出去了，只能许个愿听天由命？”维坦斯眯起眼睛，神色不善，“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也没办法。”
　　“我现在虽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我之前说的话仍然有效，我们集团行动始终是最稳妥的做法。”罗汀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这么相信我。”
　　“什么人！”
　　维坦斯大吼一声，人已飞快地向左边窜了出去，人群反应迅速，立刻分成两拨协助维坦斯形成了一个小包抄。罗汀有些意外地看着维坦斯的背影，也稳稳地跟了上去。
　　他们的包围圈转眼已经收缩到一个小范围中，这之间除了一块形状奇特的怪石冷不丁孤零零出现在小路中间之外，连个活物都没能围到。
　　高度紧张的众人不约而同稍稍放下了一点高悬的心，艾森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把这块石头看成人了吧？”
　　“你以为我是你吗？刚刚肯定是维罗！”维坦斯一脚踢在小路中间的怪石上，怪石纹丝不动，反而撞得维坦斯一个趔趄，维坦斯大怒，指着罗汀破口大骂，“你早就发现他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说？故意放走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维罗行事谨慎，始终对我们保持安全距离，只能慢慢消除他的戒心，令他自己减弱防备，否则就是现在的后果，我们彻底失去他的踪迹。”罗汀默认了维坦斯的说法，然而他的解释对于维坦斯来说无异是一种嘲笑。
　　“那你下次最好先告诉我这种刺头，免得又坏了你的大事。”
　　维坦斯怫然而去，他顺着之前规划好的方向走，期望发现点新的线索，他们转眼就把罗汀落在了最后，罗汀对着那块突兀的巨石，眉头深深蹙起，不知在想什么。
　　“罗汀，走了。”斐宁远远喊了他一声，所有人都停下来等他，“天快黑了，我们要尽快找下一个宿地。”
　　罗汀最后摸了摸粗糙的石块，终于还是没想出他想要的关键。这个季节的白昼很短，夜晚却很长，在他们找好山洞的不久之后，天就彻底黑了下来，这个山洞和昨天的相差无几，星辉从头顶的空隙和空洞里疏疏朗朗地落下来，平白多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罗汀和迪利亚首先值夜，然而无法入睡的人占了绝大多数，罗汀一眼望过去，一个个全部背脊僵硬，佯装镇静，只有艾森睡得四岔八仰，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迪利亚苦笑：“真是羡慕他。”
　　“羡慕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