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痒,浑身都痒……”晏承抓了抓手背,难受道。
裴时嘉赶紧上前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碧绿的小瓷瓶,当即拔掉瓶塞,倒在手上,要给晏承擦拭。
“约莫是我们刚刚出来之时经过的那片杂草丛,那些黑色果实会让人发痒难耐。”裴时嘉一边给他擦拭一边说道,“刚刚面圣之时,我便痒得难受,叫皇上发觉了,唤来随行的军医一问,才知道是何故。”
晏承感觉到手背凉丝丝的,了然地“嗯”了一声,皇上亲征,随行的军医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医师,备上的药膏也是极好的。他一顿,问裴时嘉:“那你自己涂药了吗?”
“呃……皇上体恤,见我身体不适便赐了药让我回去好生歇息,我想着,你当时也经过了那片地,肯定也会如我一般……所以就过来看看你……”裴时嘉说完,晏承叹一口气,原来他是一拿到药油就往自己这儿跑的。
“等等,你先别给我擦这么多了,也给自己涂涂啊!”晏承的双手被凉丝丝的药油覆盖,好了许多。
“哎好,我再给你倒一些,你自己擦擦小腿。”裴时嘉盘腿在他面前坐下,两人一个坐在帐篷里,一个坐在帐篷前,分别给自己上药。
“那些士兵如何了?”晏承想起与自己回来的三十多个兵。
“他们无事,我在皇上面前提了,皇上下了令让别的医师看去了。”裴时嘉回道,只不过他们用的药油和待遇可能就不如小将军的了。
这个帐篷地处士兵营的偏僻处,他们俩这么坐着说话也无人能听见,不会叫人注意。
“这些日子,委屈你暂且扮作我身边的侍卫了。”裴时嘉细声说。
“不委屈,我会留心的。”晏承知道裴时嘉是为了降低他的存在感,应了下来。
裴时嘉许久没见他,心中有许多话要与他说,他往前坐了坐,靠近了晏承说:“你怎么千里迢迢跑过来了?路上可曾遇上什么吗?你一个人的,万一迷路了、遇上山匪了可如何是好!”裴时嘉这会儿细细想来,后知后觉地心惊,晏承这小子真是忒大胆了!
晏承刚刚稍稍歇了会,此刻也有精神气力与裴时嘉说话,他轻轻拍了拍裴时嘉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不久前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了你失了踪迹的事,我当时惊疑,不过还是信了那上面所说,赶过来寻你。并且,我猜测这信不是别个送来的,极有可能是许家的……”晏承细细与他说了江南首富许勤与许泽清,还简单说了许家西北送粮之事,全部串下来,裴时嘉听得极为震惊。
他不敢置信地说:“我们家……素来与许家没有打过交道,许家那个,这么做是所为何故?”
晏承摇头道:“我也不知。”心里在想,大概是为了日后的小媳妇。许泽清与裴秀英相差了有八、九岁,但两人成亲之后相敬如宾、恩爱有加。若是裴家倒了,裴秀英孑然一身,定会为父兄们伤心难过。如果许泽清真的是重生之人,他想的,也该和自己差不多——让自己心爱的人过得好,要好好陪着心上人白头偕老。
晏承又继续与他说,自己离开北边不久,这雪狼就跟着自己来了,一路上,还多亏了它才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晏承轻描淡写,裴时嘉却是听得眉头紧皱,心有余悸。
“你真是太胡来了,哎!”裴时嘉说不来重话,只对晏承无奈地说,“下一次,别自己一个人急冲冲赶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信是给你设圈套呢?这多危险啊……”
“好,不会有下次啦。”晏承乖乖答应。
晏承问起现在的战况,试图转移裴时嘉的注意力:“有这样的密林挡着,我们始终不能往前进攻。昭王把我们困在这里,若是让他们寻到机会,将我们圈住……”
裴时嘉食指轻轻抵在他嘴唇上,他摇摇头,示意晏承别说。
“我走失之后想了想,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带着往错的方向走。”裴时嘉顿了顿,“营地里,说不定早有那边的人安插进来了……”
第52章 细作
“……营地里人这么多,怕是难寻。”晏承压低声音,“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传递信息,若能趁着他们递消息时反侦昭王的营地就好了……”裴时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晏承望他一眼,裴时嘉多日在密林里带着兵找出路,这会定是累乏了。
“小将军,你早些回去歇息罢。”晏承垂下眸低声说,“这些日子你都没能好好闭眼睡一觉吧……别的我们明日再说。”
裴时嘉点头应下:“嗯。明日我再寻着时机来见你。”回到了军营里,他们不能再成日形影不离,这段时间晏承也只能待在这处简陋的帐篷里。
此时夜色已深,晏承眼见着裴时嘉离开了,才小心地挤进了小帐篷里,准备歇下。
越锋和郭枫等人知晓裴时嘉安全回来了,听闻他去面圣了,不一会儿又传了军医进皇帝的营帐里,一时无比担忧。等他们赶来时,裴时嘉已经离开了,两人寻不到他人,稍稍打听下才知道小将军已经回自己帐营里。越锋想着裴时嘉定是疲乏不堪,便没再去寻他。
翌日清晨,裴时嘉是被同他一个帐营里的雪狼踩醒的。虽然许久未曾见过,但灰崽还记得裴时嘉,这会儿天都亮了,它不安分地上蹿下跳,想要出去外面透气,更重要的是它想要见晏承——毕竟它最喜欢晏承了。
没轻没重的雪狼踩踏上来,裴时嘉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双手捞起灰崽:“醒得真早……”他抱起颇重的雪狼,将它从自己身上移开,一边穿衣裳一边说:“接下来这些日子,你和我都得注意着,不能与阿承太过亲近了……”
“哎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
他要面圣,不能带着雪狼同行,只能留了水、粮把它暂时关在营帐里——灰崽见他没有带自己出去溜达,愤怒地咆哮了几声,没人理它,只好呆在帐营里,泄气似的钻进裴时嘉被窝里。
其实这会也不早了,裴时嘉一走出帐营,发现营地里空荡荡,大部分的士兵都出去了。他简单洗漱了吃几口粥、馒头就跑往议事的帐营里。托门口守卫的侍卫进去向皇上禀告后,裴时嘉才得以进入,宽敞的营帐里有好几个人,围着正中央的长桌说着话。
“望陛下恕罪,微臣来迟了。”裴时嘉一进来便顿在门边,等着皇上向他点头才继续上前来。
“无事,你能安然归来便是幸事,朕允你好好歇息的。”皇帝昨夜便允了他休息一日。
“谢陛下隆恩。”裴时嘉说完,走上前去。
皇帝站在最中央,身边是一身黑甲的越锋和披着战袍的郭枫,还有几个人是从江南抽调过来的将领,裴时嘉看着眼生,但都一一点头示好。
他此刻不便与越锋、郭枫细细交谈,与他们对视一眼,裴时嘉示意他们无需担心自己——失去音信十来日,叫他们为自己担心了。
他们面前摊放的是沙丘、砂石堆砌的阵图,这只是这片密林的局部,林子太大了,皇帝手下的人取回来的详细情报也只是冰山一角。
面对昔日怕生害羞的弟弟,这位帝王没打算留情面,再给他一条生路。他凝视着沙盘,沉声说:“昭王迟迟不动手,是想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一网打尽。他果然能忍得住……这么多年了。”连他都快忘了这远在南边不声不响的昭王了。
“既然如此,不能再等了。今日就整军进攻,一举突破密林,拿下反贼。”周遭的人听了心里叹道,陛下已经把昭王称作“反贼”,看来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裴时嘉不动声色地望一眼沉浸在愤怒之中又异常冷漠狠厉的皇帝,又悄悄打量了周围的人。皇帝此次亲征,身边跟了多年的大太监也一同出行了。
“时嘉,你尚未休养好,这次就由越锋和郭枫带兵寻路。郭枫干道直冲,越锋从东边后抄掩护。”皇帝又给剩下的几个将领安排了各自的任务,他们接了令,当即就出去带兵了。
因为不熟悉地形,他们已经畏手畏脚好多天了,派出去的探子能归来的都无几个,更别说什么有意义的线索了。
昨日才回来的士兵没有被立即调上战场,故而晏承能暂且留在军营里,可是也没有留给他睡懒觉的时机。晏承等人被呼喝去看守营地周边,三三两两、齐齐整整。既然被分配了这任务,晏承应下之后真的就认真在外边巡视了一日。
他巡逻之时先是望见越锋等人带着军营里将近一半的兵马出去了,晏承不知道皇帝他们在帐营里的计策,心想,这又是冲出去寻路吗?
人太多,晏承又不能脱离岗位跑上前去看,没有望见裴时嘉,不知他是否也出战了。
到了日暮,越锋、郭枫带领的兵马还未回来,晏承当值了了一天,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他将要被轮换下来歇息时,发现军营里又齐齐整整出列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这次,晏承无需坚守岗位,他两三下走上前,发现领头的人正是裴时嘉!
先前出去的人都还未归来,眼下又出动一批人,莫非是怕他们又失去了踪迹,此刻是前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