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意,要他从三品参将做起,原也不指望他能打什么仗,只是作为大梁第一名门望族的传承人,张晗上战场就相当于是个鼓舞士气的吉祥物而已。
可张晗偏要从七品把总做起,一次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不断历练,凭借他奇高的军事才能和实战经验,短短五年,从一个七品把总,升到了正二品总兵。
不仅是前方将士不再将他当成吉祥物了,皇帝也对他另眼相看,委以重任。当初极力阻挡他参军的张氏族人也不敢再对他多加干涉。
就连大梁周边屡屡前来进犯的敌军对他也是闻名丧胆。
然而树大招风,在一次战役中他所带领的军队等不到援军,被敌军围困三天,一队精兵护送他突围出逃。
这次突围极其凶险,待他们逃到一处村落时,整队人马加上张晗已经只剩三人,且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马也只剩了一匹。
张晗当机立断,要受伤最轻的那个兵骑着马去寻找援军,自己则和另一个伤兵分开,各自随机躲在村民家中。
一位好心的猎户收留了他,将他藏在储存猎物的地窖中,暂时躲过了敌军搜查。
张晗临走时将自己断了的半截银枪留给那猎户作为信物,原想这场仗打完再来报答。
没曾想,他前脚刚被援军救走,后脚敌军就来屠杀了整个村子。
只猎户十二岁的儿子当时正在山中打猎,躲过了一劫。
这个儿子,正是纪开。
纪开回到村中,只见尸横遍野,父母的血早已流干。小小的山野少年,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只知道父亲曾经说过,将来遇到什么麻烦,拿着那柄银枪去京城找一位张总兵,就能得到帮助。
小男孩背着银枪,翻山越岭来到京城,却被总兵府的门房当叫花子撵了出去。
京城鱼龙混杂,纪开混迹其中,背上的银枪自然被有心人发现了。
没几天,一个杀手带走了他。
这个杀手给他饭吃,教他功夫,告诉他如何杀人,他便认了这人做师父。
纪开独立做成了第一单生意之后,师父便放他出去自由接单。
只是此后每年,师父都会叫纪开去杀一次张晗。
此时的张晗早已不是什么张总兵,纪开自然也不知道张晗大将军就是自己当年要找的人。
纪开功夫不如张晗,年年都打不过张晗,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听师父的话带了银枪。
张晗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真的伤他,只道他因为当年的事心中怨愤。
张晗心中的确对纪开的家人和那些无辜的村民有愧,便也都由着他。
几年后,因为军功过盛,战事平息之后重回朝堂的张晗遭遇皇帝和各路文臣的种种猜忌刁难,皇帝甚至要将公主许配给他。
大梁自建国以来,便立下规矩不许外戚干政。
若是尚了公主,张晗就只能交出兵权,领个闲职,在皇室园林吃吃宗亲俸禄颐养天年。
适时还不到三十岁的张晗自然不愿意此生就此终老皇家园林庸庸碌碌。
况且他与那公主,不过一面之缘。
就算是要放弃理想抱负择一人相守,也不该是公主。
然而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懂,于是张晗心灰意冷,甚至觉得,有朝一日,处理好家族后事,便让纪开杀了也没什么。
死在纪开手里,总比困死在皇家后花园要强。
可世事难料,尤其感情一时,总是不讲什么道理的。
几年间,纪开和张晗之间的感情仿佛与世事变化都断了联系,自成一片净土,在暗处生了根发了芽,开出了绚烂至极的花朵。
张晗死水一般的心重新起了波澜,他决定不再受困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这些早已违背了他初心的抱负,放手也罢。
他要同纪开去那江湖看看,去大好河山走走,择一水草丰美之处,放羊牧马,畅意此生。
命运却在最后同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边境战乱又起,张晗想最后再为大梁的百姓打一场仗,却没想到这一切只是皇帝不满他拒绝尚公主,觉得无法控制他所设的一个局。
目的就是要他的命。
张晗回忆起前世自己倒在战场上,最后看见纪开时的场景,纪开来的迟了,可终究还是来了。
只要他来了,那么他为什么来迟了都不重要了吧。
尤其是,他最后还是同他在一起的。
张晗想起石棺里那两具紧紧依偎的白骨,生未同衾死同穴,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吧。
只是,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起来的?
在战场上分明已经死了,又是怎么被穆王陈的后人运回墓里的?留遗言让他们守墓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抬起手,手中隐隐一团红光灼灼,带着炙热的温度和莫名的力量,凝聚在他掌心。
这奇怪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前世的张晗,只是一个将军而已,武功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并没有什么异能。
这些事,玄孟大概是知道的,可是她必然不会说。
至于陈奶奶,张晗想起他下墓之前老陈奶奶给他喝的那碗符水,大概就是因为那个符水,所以墓里的蛇才会怕他的血。
但是就算老陈奶奶再怎么神通广大,她此刻只怕也已经西归了,想问什么也来不及了。
张晗将木盒中的牛皮地图打开看了看,墨迹已经看不太清,但是大概能看出地图上画的是墓穴的位置,而现在这张图也已经完成了使命,没什么用了。
张晗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将地图放回木盒,握着木盒手心用力一捏,木盒连带地图瞬间都化为齑粉洒在了地上。
虽然知道自己身上有了不同寻常的力量,可是第一次尝试使用就有这种效果还是让张晗忍不住有点目瞪口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是他,又仿佛不是他了,张晗一时自我意识产生了难以抑制的错乱,不知道自己是该成熟还是该稳重,是那个将军张晗,还是原来的大学生张晗……
又或者,张晗低头看着地上的粉末,或者,是个奇怪的,不是人的品种?
从前只听哲学老师说过“我是谁”是这世上三大哲学难题之首,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哲学家都是没事找事的神经病,这一刻他却深刻的理解了,哲学家真的很伟大。
“我是谁”这个问题想不明白,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张晗的生命哲学思考,他从炕上下来,因为盘腿太久,腿有些麻,一个踉跄之后条件反射的有一股莫名的热流涌向双腿,霎时间双腿的麻木刺痛感便消失了。
张晗噫了一声,咂了咂嘴,看来这神秘的力量是个好东西啊。
随即又条件反射的觉得自己这大惊小怪的样子有失稳重,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肩膀,垂下嘴角将门拉开。
门口的玄孟不意外的在张晗脸上看见了千年如一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表情,忙垂下头,将手中的碗递过去,“睡了这么几天,饿了吧,吃碗面吧。”
不提吃的东西其实张晗还没觉得饿,眼下一闻到面香,立刻觉得胃饿的几乎要开始自己消化自己了。
顿时也顾不上什么将军架子礼仪规矩了,恢复了大学生吃货张晗的本来面目,嘿嘿道了声谢,接过面碗和筷子就蹲在门口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玄孟看着被一碗面条破了功的张晗,有点想笑又有点鼻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我给他看过了,没什么毛病,再休息一天就能走了。
我们也不便在这里多呆,我推算的不错的话,这家人不出明天就得扶灵回来了。”
张晗吃面的动作一顿,咽下口中一大口面条,舔了舔嘴角,道:“那我们离开这里再找个别的住处,我想……我想参加陈奶奶的葬礼。”
千年来,几代人的坚守,虽然灵前拜一拜并不足以报答,但张晗还是想这么做。
玄孟皱着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看看还有哪里能住。”
张晗看着玄孟匆匆而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本想叫她不必辛苦,他自己去找就行。
但想了想却又觉得,这种容易让人错以为是关心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不知道她的心意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这种时候还是做将军张晗比较好。
张晗啧了一声,闷头吃面,这样看来,有两个性格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西厢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纪开在门缝里朝外张望,时值正午,没有要紧事他是不会冒险往外跑的,只是……
一个鬼呆着实在无聊啊!
睡了两天了,再睡实在也睡不着了,若是平时,张晗一定会缠着他跟他聊天,或者拉着他一起看电影什么的。
今天却很反常,只是在他醒来的时候冲进来埋怨了一通,就半天都不见人。
纪开实在好奇,忍不住打开门看一眼。
蹲在东厢房门口吃面的张晗听见了西厢房开门的动静,正打算抬头,又听那开门声戛然而止,竟然只开了条缝,随即一道凉凉的目光看过来,纪开竟然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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