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饮食即为生活之本,男女即为欲,生活之康乐。
燕雪崇浑噩懵懂,盯着前方位置的脑勺愣神,夫子讲了一串大道理,他却仅仅捕捉到男女之欲一词,甚至飘忽到若是男男之欲呢?也是生活康乐吗?
燕雪崇自幼起虽极受宠爱,燕家家风却十分严厉,弱冠之年过去,他不能如其他富家子弟那般风流快活,家里不准他踏入烟花巷柳之地半步,所听闻的东西,都是从别加风流公子口中得知,他知道那些青楼妓院里,不光只有女子,还有的男子也出来服侍男人,小友说管他们叫做兔子。
那些兔子打扮起来不比女人难看,还会卖弄风情,搔首弄姿,燕雪崇第一次听说男风一事时还嗤之以鼻,无论他听过多少,都不及今日亲眼看到来得震撼。
一门课堂结束,白细趴在桌上与方子尘有说有笑,方子尘与他提起从前踏春时遇到的奇趣之事,逗得他捧腹大笑,帽冠都歪了些许,散出丝丝缕缕的头发贴在面颊边。
方子尘看他笑得仪容都乱了,忙给他整理,低头小声说话,让他注意些样子。
他们的互动无非是好友间的嬉闹,白细与方子尘毫无半点不适,却让竖起书卷,遮住大半脸暗自窥探的燕雪崇面目扭曲,他吭哧吭哧喘气,盯着白细笑吟吟的模样咬牙切齿。
难怪他会看白细不顺眼,如今看来,惊觉对方的行为娘里娘气,那模样也是长得不对劲,为何一个男子的脸,比女儿家抹了胭脂还要粉润白净,笑起来的样子也扭扭捏捏,想来他是暗中‘搔首弄姿’惯了,行为举止才会如此女气。
燕雪崇越想越得劲,他暗道,不久前才‘恬不知耻’的跟一个男人亲嘴,才过了多久,居然在学堂里光明正大与其他人亲亲我我。
他又瞪向方子尘,难怪这小子一开始就对白细献殷勤,原来是好这口。
燕雪崇心里存有一股火气,白细终于让他给抓住把柄,他不仅是个兔子,还同时与其他人交好!
燕雪崇狞笑,他得给白细点颜色瞧瞧,若揭穿他的行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与他作对,故意忽视他。
——
长侦先生今日考了白细一些禽物染病后的医术常识,他依照《兽界医书》所学,逐一把禽物症状以及对应的药方列举,从绘有药草的药物图卷中找出那些药草的画集,讲述药草的功效。
长侦先生为此感叹,白细在兽学方面天赋实在很高,将他所列的问题答得面面俱到。
他放下书卷,道:“今天你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出发前往麋鹿山,借此机会放松放松,回来后我再教你另一卷。”
白细作揖,把书籍收进布包放好,与先生辞别。
他独身负着布包行走在长廊中,此时比他结束课业的时间早一些,霍铮或许驾着马车还在途中赶来,他便漫步于庭院小憩,看了一天书卷,眼睛有些疲乏了。
小憩不久,忽闻脚步声,他回头,便瞧见燕雪崇从学堂内出来,对方牢牢盯着他,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怨。
白细莫名,这几天他未曾与对方有过任何交集,不知哪里又惹上他。
负起布包,白细抬腿欲走,却被燕雪崇唤住。
“你小子给我站住!”
秀气的眉毛扭了扭,白细可讨厌燕雪崇这样叫他,他不高兴地埋头走,身后脚步声紧随。
“我有你的把柄,你若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当众揭发,你是个兔子!”
燕雪崇口中的兔子非白细所理解的兔子,话一出口,他立在原地,穴道被人封住那般,没有再动。
燕雪崇看他停下,痛快一笑,绕回白细眼前,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把柄被我抓到了吧?”
他啧啧啧啧,白细捏进布包带子,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你……”
燕雪崇为何知道他是只兔子?白细苦思冥想,自己从未在外面露馅呀。
燕雪崇当他在心虚,平日被打压的气焰猛地高涨,异常嚣张,得意忘形,绕着白细走来走去,紧紧盯着他的脸看,白细捂脸。
“哼。”燕雪崇鄙夷,“你枉为弘扬馆的学生,好好的书生不当,偏要自甘堕落,去当兔子。”
第48章 春天躁动
燕雪崇口口声声瞧不起兔子,他露出的鄙夷之色让白细有点气急败坏。
抱紧怀里的布包,白细也不急着走了,眉目颇凶地回瞪燕雪崇,凑近他跟前,嗓门努力放大,“兔子那么好,你凭什么瞧不起它!”
燕雪崇怒道:“小爷就是瞧不起兔子,当兔子的人不要脸!”
白细涨红了脸,“你、你连兔子都不如,你才不要脸!”
燕雪崇:“不要脸的是你!”
白细:“你才不要脸!”
燕雪崇怒红了眼往白细肩膀推了一下,白细扔开布包,火气挑起,回手推他。
很快,两人面对面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场面斗得不相上下。
霍铮进来时,眼前扭打起来的两人让他心头一沉,赶过去把白细单独拎出来护在身后,燕雪崇推搡的手落在霍铮肩膀,见到霍铮有些发咻。
使劲推动,霍铮身形平稳,无论他如何推挤,不能撼动半分。
霍铮沉下的黑脸看得燕雪崇心里咯噔,往回缩的手和被霍铮截在半空,反手一抓,燕雪崇听到手臂发出咔嚓的声音,顿时惊嚎。
“好疼疼疼,你竟然敢对本小爷动手,你啊——”
霍铮面无神色捡起落在地上小布包拍干净,对白细道:“我们回去。”
出了弘扬馆,白细心里惴惴,他爬上马车接过小布包坐好,霍铮一言不发驾车,他凑上前问,“铮铮,你把燕雪崇打了啊?”
他将布带绕在指头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神色陷入忧虑,“铮铮,燕雪崇家里很有钱,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霍铮丝毫不担心白细口中所说的找麻烦,持着缰绳专注驾车,开口问白细,“他在学堂里一直这般欺负你?”
“没有,他今日莫名其妙。”说着,白细一拍脑袋,“铮铮,他知道我是兔子了!方才我被他叫住就因为这件事,我若不听他的话,他就把我是兔子的事抖搂出去!”
他愤愤道:“燕雪崇还说我自甘堕落当兔子,我一气之下,就与他动起手。”
白细心里还带了些委屈,“兔子哪里不好了,他凭什么说兔子的坏话。”
霍铮:“……”他约莫明白燕雪崇所指的兔子时何种意思,可他为何会那样想?忆起前几日在书馆后院发生的事,霍铮暗忖,很可能是与白细亲密接触时被燕雪崇撞见了。
“小白,此事你无需去想。”霍铮转开话,问他,“身上可有打疼的地方?”
“没有。”
燕雪崇也就嘴皮子厉害些,当真与白细打起来,两人不过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经验,讨不到任何便宜,更不提把对方打疼打伤。
马车在大院停靠,白细靠着霍铮的撑扶跃下车,霍铮则将马车牵到马舍绑好,打开门,听到动静的黑珍珠已经趴在大门口候着,一见到白细,热情又欢快地往他身上扑腾。
一个冬天过去,黑珍珠长大了不止一圈,已经有白细腿下高度了。它的毛发浓厚黑密,蹲坐的姿势威风凛凛。曾经白细能一只手将它两只狗爪握在手心,如今连一只狗爪都要握不满,爪垫厚,勾出的利爪十分有力,院里的木板到处都是黑珍珠挠下的印子,而随着春天的到来,它挠板子的频率越来越高。
“汪汪汪——”
黑珍珠近段时间很热情活泼,动物春日时发情,浑身都有泄不完的精力。屋墙不知哪里跑来的夜猫停留,从早到晚能听到它们不间断的娇腻叫春,引得黑珍珠愈发蠢蠢欲动,好几次跃至墙头欲把野猫抓来,野猫灵巧,跳窜到其他地方,继续叫春。
动物们陷入躁动,白细也淡定不能。
用过晚饭,白细端着盛有狗食的瓷碗,绕着前院走了一圈不见黑珍珠,行进后院,也不见往日一到开饭时辰准时跑回来的大黑犬。
大门未曾打开,黑珍珠出不去,白细又进了柴屋寻,在一处叠堆的木柴后看到一条露出的黑尾巴扫来扫去,那是黑珍珠的尾。
他走近了看,黑珍珠不知从哪终于抓来一只猫,黑野猫被它压制着,发出喵腻的叫声,黑珍珠胯下对着野猫可疑地不停耸动,连他走进了也不知!
黑珍珠浑然忘我,白细看看它们,甚至看到那抽动时露出一截的东西。
咕咚——
白细猛然脸红心跳,喉咙分泌大量唾液。他端起瓷碗默默退出柴屋,离开时细心将门关好。
春季时深山中发情的动物随处可见,那个时候连草木的气息都弥漫着那些气味,白细度过许多春日,却没有哪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感觉。
全身躁动不安,呼吸紊乱,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夜里时与霍铮所做之事。
他神思飘离,霍铮还在前院干活,见他手里的瓷碗狗食一点未动,随口一问。
白细愣愣地说:“黑珍珠在忙。”
霍铮顺着他的话笑了笑,白细又道:“它真的忙呢。”
他放下瓷碗,装出野猫方才腻腻的叫声,耳尖微红,低头道:“黑珍珠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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