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整夜,天亮了。
赶回霍家中途他遇到起早放牛的村民,意识到时辰已经太晚,便拔足狂奔,喘着气面目绯红蹑手蹑脚溜进霍家院子,正欲回房,余光却瞥见主屋内漏出的一丝光亮。
院子静谧,说明霍铮没有醒,若是人没起身,屋里哪来的光照。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白细在屋外徘徊,他有预感,霍铮就在屋内等他。
推门忐忑而入,正对着他的前方,只见主座上霍铮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料到他会推门进来,烛火燃至尽头,油尽灯枯,霍铮就这般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枯等整整一夜。
霍铮的嗓子很哑,“嫂子,你终于回来了。”他此刻内心还是平静的,“一整夜的时间,你去了哪里。”
白细步伐踩乱,撞在桌角上。
霍铮置若罔闻,语气平缓,“昨夜三更时分,你外出见了谁,做了何事,为何要到天亮才回来?”
他站起身走到白细面前,步步紧逼,居高临下地看着人。
眼前的“白惜儿”,他的嫂子,肌肤胜雪,气色红润,脸上两抹潮红未消,眉眼间盛水含情,潮潮润润的。细看之下,他嫂子的模样好似长开些许,比起从前更是动人好看,霍铮听说过,女人被滋润过后,容貌亦会产生改变,这些变化,是其他男人给“她”的?
白细怕极,霍铮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眼神跟刀子似的浸了一层寒意,刺得他身上凉飕飕的。
霍铮将他的反应当成是默认,怒火瞬间聚积在胸口翻涌,霍铮咬牙苦忍,忍得心头直抽。
“嫂子,你既然已经嫁入霍家,无论生死,生,是霍家的人,死,也是霍家的鬼,这次念你年幼无知,望你恪守妇道,日后……”
霍铮从嘴里艰难咬出几个字,“日后切勿再犯,此事我绝口不提。”
说罢便推开白细疾步夺门而出,白细扶着桌角连人带桌摔翻在地,脑袋磕着,两眼金星直冒。
霍铮方才的话他单个单个听得清楚,可串在一块,却不明白其中含义,更不知霍铮火气从何冒来。
白细躺在地上,这一次等不到霍铮心疼地扶他起来了。他通红的鼻尖轻轻抽动,咬碎牙拼命将含在眼眶的湿意憋回去,没哭成。
霍铮对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要去跟对方解释清楚。
剁剁剁——
木头碎了一地,眨眼时间,霍铮竟劈下一整院的木柴。
白细停在门外,他小心绕过叠放好的柴堆,靠近霍铮,见他满身大汗,手起斧落,整根木柴从高往低利落的一分为二,青石地板都给砸出几条裂缝,可想而知霍铮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过是借着劈柴发泄内心的火气。
霍铮一语不发,坚毅的下巴绷成漠然的弧度,一旁的白细被他视作空气。
“铮铮……”白细被他这副冷心冷面的模样吓怕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
白细扁起嘴,“铮铮……”
“嫂子——”一斧头劈至地面,霍铮沉吼道:“你为何要那么做,为何要那么做?!”
他痛心疾首,一连劈飞数块木头。
“大哥虽然不在,我也是能替他照顾好你的,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飞出的木块用力砸在门板上,吓得白细手脚哆嗦,急急忙忙回答:“铮铮对我很好。”
哐,一斧头到底,霍铮扭头看他,却什么都不说。
眼前的霍铮让白细顿时看红了眼眶,他从没见过霍铮露出这样的神色,眼神里布满失望与痛楚。
白细心口揪疼,道:“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霍铮问他,“嫂子,你能坦白告诉我,你出去究竟所为何事何人?”
白细不敢将妖怪的事情抖漏半分,他抓紧霍铮的衣摆,“铮铮,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
霍铮面色一变,他连忙说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情,真的,我不骗你!”
霍铮拂开他的手背过身,片刻后才道:“罢了。”
白细:“铮铮……”
“嫂子,还望你谨记方才的话,切勿再犯。”
无论生死,都得是霍家的人。
第16章 冲冠一怒为嫂子
禹地的气候变化较为极端,雨季时雨水丰沛,旱季时又严重缺水。自从那夜的滂沱暴雨过后,禹地开始进入夏季中短暂又最为炎热干旱的一段时期。
往日水源充足的河流水位变窄降低,少了雨水的滋润,植被上覆落的尘土增多,土地干旱,有农户院中打的石井出现水源枯竭的现象,村民要淘米做饭,得靠男人挑起扁担水桶往远些地方的河流边装水运回去。
霍家院子内的石井这日起也不冒水了,霍铮支起麻绳落到井底查探,白细趴在边上,一手握住麻绳,目光紧随对方,很担心麻绳不够结实断掉。
白细彻底安分下来,他明白自己隐瞒起来的事令霍铮不高兴,成日待在屋内,霍铮大概还在生着气,不曾主动开口说话,他不敢缠着对方多说什么,却时时刻刻跟紧人,只要他不跑出去,霍铮的脸色就没有那么难看。
时候尚早,白细趴在井口,不一会儿,前身后背给热出一身的汗,薄薄的细制葛衣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身上,束起后散落的长发黏在颈边,他对着井口轻喘,喉间一阵躁痒。
天太热了,连风都透出浓浓热意,蹲在门外的一条黄毛狗,舌头吐得老长,不停哈气。白细咽紧他的舌头,想进屋喝水,却不敢放开麻绳,索性一直跪在石井边,直到霍铮爬上来。
白细从井口退开让霍铮出来,“铮铮,井底有水么?”
霍铮摇头,“水冒不上来。”
他看白细出了一身汗,纤细单薄的身形尽显,目光习惯性移开,大概有些渴,霍铮说:“回屋喝些水。”
白细跟在霍铮屁股后,饮过水止渴,在屋内乘了一会儿凉,就见霍铮从院内提了四个桶,打算去外头挑些水回来留着备用。
旱季短暂,持续时间多为七至十五日,数年过去,村里的农户代代从旱季生活过来,因此每年逢此干旱时节,村民并不慌张,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大不了就是多跑几趟跑远些,有河流的地方总能蓄上水。
白细把揣在兜里的面纱默默掏出戴好,衣裳干透,才出了门。
村里的男人们多数集中在巳时前与申时后外出挑水,避开酷热的正午,路边有不少村民同行
。
村民多数独行外出,路上与旁人结个伴说些话解闷,唯独霍铮身后跟了个女人,很快招来其他村民的打量。
村民觉得霍铮十分胆大,挑个水的功夫都叫他嫂子跟着,村里虽然不忌讳成过亲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但白细与其他村妇到底是不一样的。
村中的妇人除了比男人会生孩子外,一样外出干活,有些女人干活甚至不输给男人,身子骨健壮,嗓门洪亮,不受束缚的混在男人中,比男人还爽快。
可白细是出身富裕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人白白净净,不是个干粗活的人,他还长得好看,是个男人,谁不喜欢盯着个白白嫩嫩的人看呢。
白细走在霍铮左身后方,对方以高大的身躯替他遮掩去大部分人的视线。
霍铮此时正暗恼着。
他不应让白细跟他出来,心中却因白细趁夜外出的事放不下。他担心白细趁自己挑水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与其他人见面。
霍铮明白,他不该把人想得过于龌龊阴暗,可白细一日不说,他的心结就一日解不开。
河岸沿边都是前来挑水的村民,正值闹旱,缺水的时候,有的村民几日没冲洗过身子,一伙人沿着河流下游,除衣清洗。
两岸上都是男人,若有妇人在,他们也不避讳,白细与霍铮到打水的地方,见到下游处一群光着膀子赤下身的男人在河边边擦头洗脚,白细好奇地望去一眼,很快被霍铮严声警告。
“嫂子。”霍铮低吼,未曾想到他的嫂子竟如此……
他竭力克制,又道:“你背过身,不要张望。”
白细背身,那些村民的身体没有霍铮的好看,不看也罢。
四个木桶都装满了水上扁担,压在肩膀沉甸甸。有些人家专程拉了牛车出来,满满的五六桶水载放在车后,草织的鞭条一抽,吆喝声起,老牛就缓慢回去了。
天气炎热,霍铮满头满背汗津津的,四大桶的水压在身板,他走起路来却连气都不喘一声,可见体魄足够强健。
白细时刻挂念他,“铮铮,你累吗?我们要不歇会儿?”
“嫂子。”霍铮低声呵止,汗珠顺着高挺的鼻翼滑落,他摇头,以眼神示意白细不要在霍家外的地方这样叫他。
“我不累,无需休息。”
返回村落的途中挤满了出来挑水的村民,人群来来往往,泥坡地被洒出的水溅得泥泞,经过村口第三颗大榕树时,霍铮看到了一个人。
他把水桶放下,低低开口:“嫂子,你在原地稍等片刻。”
白细留下负责看水,目光追随霍铮,看到他将一个人拦截下来。
那人正是霍铮找了一段时间的洪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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