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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小录 (这个六月超现实)


  后半月,嘉梁沿海阴雨连绵,正值休渔,百姓无甚怨言。反倒将军念及盗匪横行,心下焦躁,又屡次出海,皆遇风浪,险些触礁,唯狼狈折返。
  则眉益喜,知其沮,便登门拜访,却不谈捕盗一事。得见将军,只与之长谈学问,更识海外奇闻,吐经述史,言谈风雅。将军虽承父业,以武入朝,素工诗文,竟不能屈。难免心下叹服,又闻其曰:“既不允从身侧,吾可画长屿海图,以赠将军。”半信半疑,将军答曰:“若汝有大才,又知海图,较海上老渔熟习更甚,登舟之事易也!”
  遂命人请一二老渔,将军展纸,眉研墨,未几笔落,洋洋洒洒,果为一海图。老渔趋而视之,各自心惊,不敢多言,唯齐声道:“说不得毫厘无谬,也相差不多。吾等打渔多年,亦难知长屿海礁全貌。”
  将军亦惊,不免悄生悔意,自谓得能人晚也。便请眉为军师,择日一同出海,为捕贼盗。途中风平浪静,竟不似往昔,将军愈加敬服,曰:“世间竟有如此异术!”则眉垂首,良久方答:“此乃吾族人之习,生来便会。”又远眺海天浑然一色,蹙眉道:“奈何吾年幼,而叛族者食血肉,道行大成,不知能否……”闻言,将军正色道:“吾为将军,奉朝廷之命,得上天相助,区区海盗,岂能嚣张!”
  及夜,眉察暗流,曰:“切莫妄动,应泊此处,俟天晴方可剿匪。”将军依其言,命兵卒各守其职,却见眉越栏而入海中,一时惊呼。则眉游于水浪之中,竟似白鱼,衣衫皆化作银鳞,缀于尾间。“吾乃海中鲛人,因有族人叛出,故奉命追捕。今其食人修炼,吾不能敌,唯现形而藏海中,为将军寻径引路。”言毕,鱼尾一晃,没入幽深处。
  将军心下惴惴,良久方神定,既觉鲛人貌美,又惊其果为异族。不觉及曙,将军登甲板,见银尾缓缓来,至舟侧,眉展颜笑道:“可随吾往贼窟。”将军闻言大喜,命兵卒驾舟,随银光而去。
  则眉前夜独行,费了一番工夫,方借将军威势,及己身法术,解叛族者邪阵。故长屿周遭礁石各归其位,暗流亦止,贼寇无处藏身,纷纷乘舟出,要与官兵决个生死。
  而叛族鲛人,为食人依附海盗,早失往日姿容,双目赤红,在后喃喃作法。然眉顺应天理,又有将军及兵卒相助,势如破竹,掀浪将盗船倾覆。叛者大怒,欲以己身为饵行邪术,幸将军暗至小舟中,及其船侧,射出一箭。顷时穿透鲛人头颅,使其殒命在此,盖气焰遭消磨数番,难以自保,故轻易被杀。
  未几,贼寇皆亡,船大多火起,变作焦炭。时万里无云,海波连绵,眉悄潜入海中,不辞而别。俟将军察觉,已难寻其踪迹,唯余怅然。
  后朝廷得悉将军剿匪大功,欲召其归,升职加爵。然将军失魂累日,始不能忘眉,婉言不可,仍留守嘉梁。过一年,一夕,将军孤坐,忽闻叩门声急。视之,乃一俊俏郎君,谓之曰:“自那日一别,吾归族中,仍挂念将军。情难自禁,故冒昧前来。”闻言,将军大喜,将眉拥入怀中。眉亦轻笑,与之携手入帐中,同榻共枕,愿荐枕席。
  二人皆初尝交欢滋味,一个鲁莽,却也识趣浅尝深送;一个乖顺,道不尽体娇声媚。良久,云雨慢散,眉双颊染泪,又被将军抚摩遍体,情兴复炽,身不由己。连番颠倒,自是渐觉困倦,仍交颈呷舌,酣美淋漓。
  自此共结同心,将军命工匠于府中造一暖玉池,供眉戏耍。眉又以鲛形挑之,虽为银尾,腹三寸处幽深,掩于鳞下。遂一人一鲛,亦行交合事。人皆道将军寻一美眷,才思兼备;哪知其实为鲛族,与将军恩爱,白头共老。


第38章 (三十八)秦女怨
  白云生者,越人也。年二十六七,尝为县令,因厌官场习气,不愿与同辈合污,便辞官云游。虽善书文,懂些拳脚功夫,若无其父遗命,宁流连山水,惩恶除奸。
  某年,客茅州之南,遇绛衣,大惊:“汝为何至此?”则答曰:“大人好游,吾亦如此。”绛衣者,乃一仵作,少白云生二岁。昔日白云生辞官,行踪莫测,其亦离,苦寻年半,始相逢于茅州。然性沉静,虽喜,反借寡言瞒过,不肯道出半点缘由。白云生素惧其冷面冷心,暗忖道:“果真生平与尸首打交道,养得这般冷冰冰模样。”不敢多言,唯任之同行。
  时暮春,山桃落尽,残红遍地。白云生见之大悦,欲留此地,然四下人烟稀少,不知往何处借宿,好盘桓数日。绛衣知其嗜好,似不经意,启齿道:“闻此山中有一寺,小且古旧。”闻言,白云生甚喜,沿山径复行三四里,果见一野寺,蔽于花木之间。叩门,则小沙弥启扉问曰:“阿弥陀佛,施主有何事?”
  “吾,吾二人游览此山,不觉及晚,虽冒昧,不知可否至寺中借宿?”
  小沙弥踌躇半饷,曰:“师傅出外月余,至今未归,本不应留客……也罢,若不嫌弃小寺破落,但请留宿。”原是老和尚被富家请去作水陆道场,携徒弟数人,暂不能回,故寺中只一小沙弥。将二人引至东侧客室,又送来粗茶斋饭,笑道:“寺中忌食油荤,亦无山珍。”二人连声道了叨扰:“多蒙收留,怎敢破坏佛门清净。小师傅自去罢。”
  俟小沙弥掩门去,便对坐,白云生忍耐多时,终开口问道:“汝怎知山中有寺?”绛衣斟茶一盏,闻言,置于桌旁,答曰:“吾,吾便是知了,又如何?”见其蹙眉,白云生噤声,只顾用些草蔬淡饭。绛衣双颊早飞红,亦急垂首,将茶一饮而尽。然心头一点火烧,却难浇息。
  遂饱食一餐,绛衣先起,径入屏风后。见之,白云生不觉忐忑,盖寺中有客室几间,其余尚在修葺,只此间可住人。虽有屏风隔断,仍是同处一室,其思及此,不知从何而起一阵纠结。良久,方轻叹起身,坐榻上,翻看坊间话本。二人共事数年,今非亲厚,反疏离有加,实乃离奇。
  及夜,皆解衣就寝。时绛衣辗转难眠,忽闻耳畔泣啼隐隐,若起,则悄无声息。如此再三,以为有怪,便屏息凝神,方知泣音自墙出。一时惊怖,绛衣提灯而出,至隔壁,却见空室无人。正生疑,但见天边一道银光,伴雷鸣甚响,直落客室,将墙打碎。幸绛衣见势不妙,往一旁躲闪,只扑得满面尘土,而未有伤。
  白云生惊醒,见客室半侧倾塌,恐绛衣遭不测,甚急。然绛衣自屋外入,衣衫尽乱,散发垂肩,曰:“雷声乍起,不知为何击中此墙。”且风雨不作,唯适才一道惊雷。心神稍定,白云生趋而视之,则瓦砾之间,竟藏一女人头。其面貌如生,双眸紧闭,两颊染一点血泪,似有百般悲愤。绛衣仔细翻看半饷,道:“此女二八芳华,只一头颅,却不臭腐,难知其毙命缘由。”
  “然天雷毁墙,使其出,莫非有冤屈要诉?”白云生沉吟道,又环顾四下,“躯及手脚,恐亦藏匿墙中。”言毕,绛衣先行一步,唤来小沙弥。其居山寺西侧,因雷声醒,正在半途。及客室,见之大惊,险些晕绝。
  便报官,也是个巧,茅川县令新上任,为白云生同门,叙些近情,方上前察看尸首。闻白云生及绛衣之言,又命人砸墙,于客室余下两面墙内,各寻女子身躯、手脚。县令登时面上起了愁容,谓二人曰:“老仵作昨日得疾死,今无人可验尸灵,如何是好?”则绛衣答曰:“吾亦为仵作,若允,当协力。”遂得命,共往官衙。
  经一番工夫,验得女子已死年余,乃遭刀杀。问邻近何人失踪,则道秦家女出外,不知下落。欲寻亲朋视之,则父母俱亡,又无叔伯兄弟。无法,请邻里来,言其实为秦家女,平素柔婉,谁料死于非命,更身首异处。“砌入墙中,理应与工匠有干系;情郎亦有嫌疑,皆应唤来一问。”白云生与县令相谈数句,便与绛衣居官衙中,俟其派衙役寻人审问。
  而秦家女与香郡一书生往来甚密,唤之,则曰昔日只书信传情,以为负心,便另娶他人。又问去年,书生言己生重疾,整日缠绵病榻,不能行走,邻里皆知。今初痊,仍体弱不堪春风,怎可杀人。
  绛衣亦曰:“杀秦家女者,非此孱弱之辈。”
  又唤工匠上堂,大呼冤枉,道:“小人不识秦家女,既无仇怨,怎会杀人?”
  “若依汝言,尸首如何入墙中?”
  工匠苦思半饷,忽开口:“吾曾赴寿宴,恐贻误工期,便请表兄代工。”
  故使衙役抓来其人,十分面恶,乃一壮健大汉。见诸人如狼似虎,先行萎靡,后闻雷击毁寺墙,无奈认罪。曰:“见秦家女貌美,心生不轨,乘其过路尾随,敲晕拖入茅屋□□。其半途醒,极力挣扎,吾一时心慌,取刀杀之。后将尸埋林中,往往梦魇,不得已而掘出尸骨,分作几块。欲抛各处,然兽类绕道不食,鸟雀亦围之鸣叫,恐过路人发觉,便借修整山寺之机,将尸砌入墙内,以佛门净地,压住妖邪。”
  闻言,绛衣怒目:“汝虽披人皮,与妖邪无异,合该千刀万剐!”
  而书生一时泣下,方知秦家女非负心,实乃为赴香郡,而遭贼人毒手。白云生却冷笑,道:“若情深如许,为何不多做思量,反急求别家女为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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