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什么？”
齐浪深深叹息一声，话末却隐约含着几分笑意：“白陵川，其实我恨过你。”
白陵川怔住，他静默地与先前保持同一个姿势，任由齐浪攥住自己的手，一句话也讲不出。
齐浪的手多年来都是这样冰凉，就像他那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一样，给人永远也捂不暖的感觉，他的喜怒悲欢从不会轻易展现在别人面前，但他感情十年如一日的执著，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你之于我，是唯一想要信任的人……谁都可以背弃我，可……可你不行……”齐浪低声道，“所以我恨你，你当年走得那么潇洒，让我深刻意识到……原来自己在你心里，果真一文不值……”
白陵川的表情，似是要哭了：“你别说了，是我的错，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走了还不行吗？”
齐浪苍白着脸色摇摇头，他向后仰倒，眼底的光已经有些涣散：“不，是我的错，从我决心隐瞒你的那一天起，就大错特错了……”
“你撑着，我们马上离开这鬼地方！”白陵川单手持枪，努力想要把他搀扶起来，“不管是谁的错都好，只要你挺过这一关，我答应你，以后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没多少时间了，可你该走了。”齐浪躺在废墟之间，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了白陵川的手，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语调平和，如同告别，“我对你讲这些，是为了……为了让你明白，我当初恨你是真的，如今放下了，也是真的……从今往后，你……你可以彻底把我忘了，对你我而言，都算是解脱。”
他说放下了，并非谎言，事实上，早在从炼狱星球撤退时，白陵川选择将他推上房车，却要与盛之卿留下并肩作战的那一刻，他就释然了。
至少在十六岁的时候，他真实拥有了某位少年青涩而坚定的承诺，此后任凭岁月漫长，命途坎坷，每当午夜梦回，忆起曾经，却从未后悔过。
第74章 火速营救
战火仍在疯狂蔓延，丧尸部队近乎全军覆没，作为第二梯队的纳索星球士兵们，正在四处搜索漏网之鱼并大肆屠杀。白陵川和齐浪所藏身的地点并不算隐蔽，毋庸置疑，届时他们被发现后，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会血溅当场。
齐浪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在变得愈发艰难，血液的不断流失，让他全身都像是结冰般寒冷，他哑声道：“白陵川，你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别担心，即使没有我，之之也一定能带他们平安离开。”白陵川脱下军服外套盖在他身上，随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旁边坐好，语气轻松道，“我刚检查了弹夹，还剩两颗子弹——正好留给咱们俩，挺巧的。”
挺巧的，这仿佛是注定的结局，但并不令人感到绝望。
齐浪想笑，可最终只归于唇边一点微弱的弧度：“谁要跟你死在一起？”
“真可惜，你没得选。”
“你明明可以走的，你还有机会。”
“也许，但我不想争取了。”白陵川叹了口气，他随手揽住齐浪的肩膀，就像少年时无数次那样，亲昵又无所顾忌，“更重要的是，对于你……这一次，我不想再像当年一样，不辞而别了。”
齐浪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渐低，恍若呓语：“那么……你先杀我吧……”
“为什么？”
“我下不了手。”
一把枪，两颗子弹，总要有其中一个人，先杀死同伴再自杀，这大约是最残忍的事情了。
白陵川苦笑：“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呢？”
“你不是，但这算我的请求。”
纳索星球士兵们的脚步声，越发近了，等对方发现这里，他们将连自杀的机会都不再有。
枪身冰冷，白陵川修长手指回拢，终于狠下心来，将枪口对准了齐浪眉心。
“别害怕。”
“你抖得这么厉害，究竟是谁在怕？”
“毕竟……亲手杀你，比自杀难多了。”
谁知千钧一发之际，忽有金色强光自战场上空亮起，将方圆百米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白陵川的扳机尚未扣动，他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却见那座缓缓靠近的飞船，上面喷涂的云纹格外熟悉。
想当初，那位给他们改装了房车的天才富二代，别墅中的所有家具和生活用品，都烙上了这样文艺的标志，足以使人印象深刻。
照目前的形势判断，一切都是真实的，应该不是临死前产生的幻觉。
“我说齐浪啊，咱俩先别忙着死，你看这座飞船的图案眼不眼熟？”
齐浪虚弱靠在废墟中，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白陵川又高声吼了一句：“我靠！真是封云？！”
果然，从飞船窗口露出的那张俊脸，眉清目秀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顾盼间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不是封云还能是谁？
眼看着金属梯子从半空中垂落，白陵川反应迅速，连忙单手抓住，另一只手揽在齐浪腰间，将后者托了起来。
封云熟练操纵飞船，一面将梯子收回，一面发射炮火作掩护，成功击倒大批纳索星士兵，令白陵川得以顺利和齐浪爬进船舱。
双方正杀红了眼，谁也没时间集中火力拦截这么一座不明来历的飞行物，舱门重新合上，封云驾驶着飞船，迎着枪林弹雨呼啸而去，神速撤离了这一濒临毁灭的修罗场。
至此，非“神兵天降”四个字，不能形容了。
被炮弹震得耳鸣的后遗症还没完全好，白陵川揉着脑袋坐起身来，正迎上五双齐刷刷望来的眼睛，他略一怔忡，而后就安心地笑了。
“呦，各位都在啊？那房车呢？”
气氛一时静默，最后还是秦时月先开了口：“房车弃了，封云说这艘飞船什么都不缺。”
白陵川点点头，他赶紧扶起齐浪，并示意江淮过来搭把手：“那飞船上肯定也有药箱是吧？快，给齐浪止血。”
封云道：“就在2号厢右边的抽屉里，里面有我收藏的布洛芬星球的止血良药，有外敷的有内服的，据说有助于伤者恢复元气。”
梁逸闻言，登时一溜小跑过去拿药，经历的紧急状况多了，他现在的反射弧短了不少，故而也没以前那么慢性子了，进步显著，值得表扬。
乔乔抱膝坐在旁边，她上下打量着灰头土脸的白陵川和齐浪，半晌冷不丁就哭出声来：“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俩死了……”
白陵川实话实说：“的确差点死了，封云再迟来一步，估计我就拿枪把齐浪给毙了。”
封云：“……”
乔乔委屈地含着眼泪：“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吓唬人了？你不知道，之之刚才冲锋时跟不要命似的，要不是封云来得及时，我猜他也是不想活了。”
感受到了盛之卿饱含威胁的视线，江淮飞快朝自家女朋友摆手示意，并赔笑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白陵川眼神微黯，有那么一瞬间，他是不太敢正视盛之卿眼睛的，他和江淮把齐浪送到1号厢的床上，将其安顿好后，见梁逸已把药取来，这才转身离开，径直走到了盛之卿跟前。
盛之卿身上也是伤痕密布，可见方才经历了多么残酷的战斗，最严重的一处在左臂关节，几乎被丧尸咬穿，皮肉外翻，仍旧渗着血。
他俯下身去，取了纱布和双氧水，想给盛之卿包扎，结果被盛之卿一把按住了。
“我自己能来。”
他低声叹息：“抱歉之之，我知道你怪我，但在那种状况下，我没得选。”
盛之卿蓦然用力抬手箍住了他的肩膀，任凭伤口处鲜血不断流出，依然眉目凌厉，半分疼痛的神色都没有：“所以你认为，我强大到能从容接受你的死讯，再护着所有人平安离开，最后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就像你从没来过一样，是么？”
“……不是的。”
“你就是这么想的，别撒谎了。”盛之卿冷笑着松开手，起身欲走，“白陵川，你这个人，没有心。”
白陵川沉默良久，他终是在盛之卿通过那扇门的时候紧跟上去，闪身挡在了后者的面前。
他强迫盛之卿抬头，然后就看见了盛之卿眼底浮动的泪光，不知为何，那一瞬他竟也语声哽咽，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没有心，可你该明白，现在已经不同了。”
时间如同被拉成漫长的刻度，定格在瞳仁深处彼此的倒影，始终清晰而温柔。
你要相信，一路同行的承诺，在跨越生死界限之后，只会更加固执地存在着，永远不会褪色。
第75章 绿色晶石
盛之卿正在驾驶舱内，和封云学习如何操纵这艘飞船，毋庸置疑，飞船的机关非常精细复杂，一时半会儿要完全掌握，也是有相当困难的。
“劳驾，你是现在就忙着跳出银河系回家吗？”盛之卿懒洋洋倚着舱壁，很没兴致的样子，“就连体恤一下伤员，给点缓冲时间都不愿意吗？”
封云一推眼镜，严肃回答他：“我又没逼你学，别说得这么委屈好么之卿？你分明是为了躲某个人才到我这里来的，我作为挡箭牌，还要承受你无情的指责，你觉得合适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