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公子要紧”,
樊猛伸手扶住准备下跪的小丫头。
“你随我进去”。
樊猛先大步夸进房间,小二转身看了一眼那小丫头,长得虽不算出色,可两只水汪汪的眸子却是格外惹人怜惜,彼时心思便是活络了些。
☆、第38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傅公子如何了?”
茶楼老板本是站在大夫身侧不远处焦急等待,闻声见来人, 连忙迎了上去。
“不知樊将军驾到, 有失远迎,小人......”
樊猛抬手制止茶楼老板的一番客套, 自己走到榻前,入眼的便是傅博温腹部的鲜红。
“刀取出来了?”
大夫手上拿着银针先为傅博温扎上, 而后才点头。
“那他现在状况如何”,
看着他发白的面容,樊猛皱眉隐隐有些担心, 若是换做自己这点小伤他自是不放在心上,可傅博温不一样, 他不只是一文雅书生,更是丞相之子。
“好在利剑并未伤及要害, 小人已经处理好伤口, 只待好生休养便可”,
身旁机灵的小学徒给师傅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大夫却是轻轻拂开, 好生给樊猛行了一大礼。
“以你我的交情, 许大夫不必行此大礼”,
樊猛连忙扶起,却被躲开。
“今时不同往日, 你已是将军,该行的礼总归要行的”,
许明先又转身看了看傅博温的伤口, 确定没事后才接过小学徒递过来的毛巾。
“对了,这次回玄京准备待多久?”
只见小学徒从外面打了一盆清水进来,许明先拿起毛巾细细给自己清理了手问道。
“现在四方还算稳定,大底是可以待上一年半载的”。
众人还没明白将军为何会对一个小小大夫如此恭谦就被赶出了屋子。
“许叔父”,
樊猛忽然重重跪下。
“你这是何意?”
樊猛未言,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许明先原是父亲的随行大夫,战场上他们是将军和下属的关系,可私下却是结拜的兄弟,父亲去世多年,他没想到许明先竟还会留在玄京,并且还开了一家医馆。
许明先叹了口气,
“起来说话吧”。
樊猛闻言这才起身。
“时间过得真快啊,樊儿已经是鼎立一方的大将军了,让叔父好好看看你”。
听见这话,竟如见家父一般,樊猛感觉心脏猛地被重锤了一般,整个胸腔里都是涩涩的,甚至于一瞬间难以呼吸。
“哭什么,给别人瞧见可得笑话了去”,
许明先无奈笑了笑。
“我没哭,我就是......高兴,自家父去世就再没见过叔父,我还以为,以为”,
樊猛撸着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以为我想不开,与你父亲同去了?”
许明先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爹和你娘的尸体都未找到,总归是桩心事,我放心不下,就想拖着残躯碰碰运气”。
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连樊猛都已经接受爹娘已经离开的事实,没想到许大夫还如此执着。
“许叔父现居何处?”
“怎么,想问我讨酒喝?”
许明先酿得一手好酒确是人间哪得几回有的琼瑶佳酿,他不说,樊猛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只要许叔父不嫌弃樊儿不给酒钱,那樊儿必会天天赖在那的”。
许明先闻言笑着摇头,
“你这泼皮性子,倒是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给酒钱还想喝酒,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樊猛闻言这才笑了出来。
许明先转身细细看了看榻上的人,
“他就是傅清平的儿子?”
樊猛点头。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许明先定定看了傅博温一会。
“许叔父,不知您可有意入仕?”
刚说完,又觉太过唐突,瞬间闭了嘴。
许明先跟随爹爹多年,他的本事樊猛自然是清楚的,若只是留在玄京开一家医馆实在是浪费。
许明先拍了拍樊猛的肩膀,
“一朝君子,一朝臣。这其中原由,还需叔父再仔细同你说么”。
樊猛刚想开口,却突然听到榻上之人传来一声细微呻/吟。
许明先见此,示意樊猛禁声,转身将小徒弟招进来收拾好药箱,
“药方已经开好,按照药方调理便可”。
“叔父这便要走吗?”
许明先对上那黑曜石般的眸子,他仿若见到了另一个人,当初上战场,那人似也是这般挽留。
他缓缓走过樊猛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纵这条路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也要闯吗?”
樊猛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是这么容易被看破,只是转念一想,既是被面前之人猜透,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没有丝毫胆怯,一字一句间都带着万般的肯定与执着,
“杀父之仇尚不共戴天,更何况是灭门之灾”。
“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撞南墙终不回头!”
许明先听着他骨子里发出来的傲气,灰蒙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
“放心吧,叔父会护着你”。
只留下这一句话,许明先与小学徒便先行离开。
樊猛定睛看着叔父的背影,直到他们转入街角,再不见那一抹月白色,他才收回目光,精心布局多年只为殊死一搏,若是叔父肯帮自己,那胜算必是又大了一成,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是所有事都能随着时光越冲越淡的,他要讨回的不仅仅是爹娘的尸骨,更是一个血淋淋的公道。
不过片刻,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大底是丞相府的人来了吧。
“将军,傅清平来接他儿子了”,
关冥与樊猛一同入京,此刻也是风尘仆仆。
“将楼君卿招来,我们也该会会这老贼了”。
关冥瞧了瞧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傅博温,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乖乖去招楼君卿。
此时茶楼客厅内,只有傅清平与一美妇,而茶楼外则是傅府一众家丁与樊猛的士兵,这么大的阵仗,惹得走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那美妇招来茶楼老板前来问话,而傅清平则是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
“我的温儿呢?”
茶楼老板就算是再见过世面,也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不能言语,瑟瑟跪在地上,不晓得如何回答。
美妇见此,心头怒火更甚,
“我问你我的温儿在哪,你这废物是聋了,听不见吗!”
茶楼老板闻言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傅公子在自家茶楼内发生这般事故,此刻正躺在后院里昏迷不醒,这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正在两难之际,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傅丞相,许久不见”。
☆、第39章 我是妻奴我骄傲
傅清平见来人起身,
“樊将军, 许久不见”。
美妇见此, 自然也是微微行一礼,而后站到傅清平身后。
“不知将军可否将小儿交出?”
樊猛让关冥去通知傅洛两家, 必是将事情原委也说过了,而傅清平现在却向他要人, 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污蔑自己啊。
他缓缓一笑,
“令公子现正在后院,大夫已经为其诊治过, 暂无生命危险”。
“我儿当真无事?”,
美妇激动得出声, 却又被傅清平一个眼神瞪得缩了回去。
“劳烦樊将军将我儿抬出,本相也好尽快带他回府诊治”。
樊猛笑而不语, 而这时楼君卿也被关冥招来,
“下官参见傅丞相、樊将军”。
“楼大人来得正好”,
樊猛对上那深藏不露的眸子,顿了顿, 道,
“还请你将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道来”。
茶楼里里外外聚满了人, 指指点点的人也不在少数,想来傅丞相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而现在在这里只有楼君卿是唯一能解释清楚的整桩事情的人,若是他此刻反咬樊猛一口,那他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楼君卿笑盈盈的凤眸中刻着两人对峙的身躯, 却是丝毫不输气场,只是与面前二人相比,他则是隐而不露,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好自己应有的风度与谦恭,
“想来关副将已经解释过一遍,下官口才不佳,难免曲折事实,还是免了吧”。
谁曾想傅清平却是冷笑一声,
“若是楼大人口才不佳,那我等可不都是不学无术的草包?”
这话说得太过抬举楼君卿,反而讽刺的意味更重,楼君卿本是乌连一小小芝麻官儿,现摇身一变竟成了大理寺少卿,这其中缘由还不知掺了多少污水。
楼君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傅丞相这般言语真真是折煞下官了,既傅丞相要听,莫嫌下官便是”。
而后右手习惯性握着折扇负于身后,又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你说是洛佩慈伤了我儿?”
傅清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那等草包,也能伤了温儿?
楼君卿点头。
“这不可能!”
出府前他收到密报,明明是樊猛伤了温儿,现在怎么会变成洛佩慈!
“下官不敢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