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陈吟隐隐听见身后的青司君开口。“你为何如此挂念此事?倒不知你竟也是个多愁善感的。”
“呵,谁跟你一样没心没肺,话说你也一并跟来作甚。”木华反问道。
青司道:“怕某人又在哭鼻子的时候担心被神座看见,替他挡一挡。”
木华:“你说谁哭鼻子了?”
青司似是忍着笑意,“不知,不过好像是条小黑龙。”
木华恼羞成怒:“你!”
青司只是压着声音笑了几声,没再说话。
陈吟含笑将二人的对话听进耳里,果然还是两个小孩子啊。
他们四人停在距离高府一条街外的巷口处,未曾走近。陈吟冷眼看着高府门前的白绫搭饰,府内会在唢呐声暂断之刻传来僧人的诵经声。
陈吟倚靠在墙上,心中冷然:这样的恶灵,也能超度得了?
过时,武官在门前吆喝一声,顿时门前鞭炮四起,哀乐队开始奏乐,僧人也一并诵经。众位身穿黑大褂的家仆抬着棺材从门中出来,高母也被人搀着出来,紧紧跟随着棺材,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陈吟担心她若是再多哭几时,这老妇人大概要随他儿子一并去了。稍时,在哀乐与一片哭嚎中,家仆便抬着高世京的棺材随着出殡队伍走了。
陈吟鄙夷着从棺材上收回目光,还特意看了几眼高母,不到一日的时光,却觉得她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模样。不过,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他们本就该得此下场。
他们回到天隐寺时,常悟和宛珺已经打算要走了。
常悟向陈吟行礼道:“施主,高氏已故,贫僧和宛珺打算前往忘川河畔,了却此世恩怨是非。”
陈吟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宛珺,将手抬于宛珺面前,片刻之后待陈吟将手拿下来时,宛珺的脸上重新多了一双明眸。
她惊喜恍惚着,看着眼前正冲她笑的陈吟,下意识便想开口道谢,“宛珺谢过恩公。”当她发觉自己会说话时,更是怔住,眼中渐渐起了水雾。她看向常悟,常悟也是惊于宛珺重拾光明,也在惊讶之余冲她微笑。
陈吟笑道:“在下不知姑娘原貌,只得按照自己所想还给姑娘一双眼睛。虽说这双眼睛并不能还与姑娘肉身,但在下还是希望最后一程,姑娘能以最好的样貌与方丈同渡。”
宛珺含着泪便要给陈吟掬礼谢恩,陈吟将其托住,并在其手腕之处留了一道红线,后又笑着:“好姑娘,愿你来世尽享荣华”,后又看向常悟,“方丈,下一世你便循着这记号去找宛姑娘,只是寻到之后,莫再弄丢了。”陈吟将宛珺的手交与常悟手中,看了看这双人,十分满意地笑着。
常悟握着宛珺的手,看着那道红线,面色缓和,“是,下一世,我定是要善待她的。”
常悟二人与陈吟四人告别之后,走出寺门便再瞧不见身影了。陈吟看向二人消失之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临渊道:“为何叹气。”
陈吟:“也不晓得那常悟能不能找得到那姑娘啊。”
临渊顿了一顿,不咸不淡地说:“你不是送她一道红线。”
陈吟闻言回头看着临渊,这又是什么语气。他闲哉摇着扇子,“是啊。你不高兴?”
临渊:“未曾。”
陈吟笑了笑,道:“你也想要?”
临渊瞥了陈吟一眼,后又收回目光,“并不。”
陈吟倒是自顾笑了起来,“不必不好意思,日后你若有了心仪的姑娘,告诉我,我也给她牵一根,来世你也好寻她。”说着还以扇面敲了敲临渊的胸膛,十分的义气。
临渊瞬间回头瞪了陈吟须臾,便迈着步子走进了寺中空地上,准备寻阵。
陈吟看着临渊好像是生气了,忙追上去,“怎么又生气,我是见你一副颇为在意的模样才说也要给你的,你若不想要,我不给就是。”
临渊语气十分不好地回着:“莫再说了。”
便坐在了地上,开始布阵。
被二人撇下的两位仙君还依然站在寺门,静静看着二人。
木华抵了抵青司,压着声音,道:“哎,你说魔君什么时候才能明了神座的心意啊?”
青司摇了摇头,拉着嘴角,“不知道。”
木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魔君平日里看人做事一向通透爽快,怎得在神座这就这等迷糊呢”,木华手托在下巴上作思考状,一直注视着陈吟和临渊。
“你说,咱们要不要含蓄地示意示意魔君啊,或者找个时机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青司:“……”
木华一脸认真状,似是想到了可以解释一切的答案,“你说,会不会魔君早就知道神座的心意,此等种种不作为只是他在试探神座?否则,以魔君的观察力怎会不晓此事……”青司见木华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模样,连忙打断,“我看你是又忘了神座的耳力了。”
“哎!”陈吟见那两位小仙君迟迟没有跟上来,反而还在门前嘟嘟哝哝地说什么,忙大声喊了一声,没想把他俩都惊了一下。
陈吟看着被吓到的二人,捧腹道:“二位仙君杵在门口,可是还要等什么人来不成?”
青司木华心虚地闭了嘴,忙进到寺中,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了。
陈吟只当二人又在斗嘴,笑了笑也没再过问,继续看着在寻阵的临渊。可是当他看着阵中愈渐复杂的图纹,心中感觉一阵不好。
许久,临渊站起身,皱着眉,道:“又被阻了。”
一次或许是偶然,但这寻阵之法并非常物,两次被阻便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陈吟猜想,阻挠他们的人定是早就知晓他们会去净居天,会以寻阵之法来寻琉璃阵,所以才频频设法阻拦。不过,这所谓的阻拦也并不是十分棘手,倒是颇有些费功夫,所以那人可能只是要赢得时间去做些什么。可是他们除了一步步寻阵破阻外没有他法了,说不定就能在此行之中渐渐找到那人的破绽。
“这次被阻在了何处?”陈吟问道。
临渊道:“坟地。”
陈吟心想:这可真是个好去处,最容易在这处干点什么坏事了。
当他们四人来到坟地时,发现这处当真就是个坟地而已。陈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他侧身问临渊:“你可有感受到此处有什么不同?”临渊摇了摇头。
就在陈吟等人狐疑之际,他们听见了在不远处的一座坟头上传来的男人的啼哭声。
待他们走近,倒是另有他物吸引了陈吟的注意力。就在那男子伏身哭嚎的坟头旁边,有一座规格是其十倍不止的地墓,上面立着一面石碑,倒是什么都没刻。
放眼望去,这处地界全部都是土坟,也就是平家百姓家中有人亡故之后,随意找处地方埋起来,随后再在埋尸之处留一高高的土丘。
有家还会在土丘前立块木牌,写上建坟者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也有的就直接连木牌也不立了。所以,在这样尽是土坟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座这样宏大的地墓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陈吟看向临渊,见他也是不解的模样,便走到那男子旁边,斜着身看了看男子身前的木牌,原是失了儿子的。
那人看见陈吟走来,抬头错愕地盯着陈吟好久。
陈吟被他盯的有几分不自在,思忖道:“阁下可知此墓为何人所设?”那人好似没有听见陈吟在同他讲话,只愣着看了看陈吟和他身后的三人,而后又低下了头。
陈吟见那人并无心交谈,觉得可能是因为丧子心情欠佳,这时候若是硬要上前交谈有些不合礼数,所以便掬了掬礼准备去旁边的地墓观察几下。
可是就在陈吟行礼起身之时,那原本蹲坐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变得面部狰狞,手中执剑就向陈吟刺去。
因那人动作极快且事情发生突然,陈吟并未来得及将木扇抵挡,只下意识用前臂遮挡一下,瞬时便见了血口。
可是即使陈吟用前臂挡了一下,也未曾挡住那剑的所去,硬是直直地刺入了陈吟的心口。
陈吟因为疼痛闷哼一声,他低头看着肩头的血痕,这原并不是什么剑,而是寒电!
陈吟捂着胸口向后踉跄几步,不慎跌在一旁的地墓上,这时陈吟所坐之处的石壁便裂开,陈吟也因此往地墓中落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临渊没有时间去处置刺伤陈吟的人,只在地墓裂开的瞬间将陈吟抱在怀里,与其一同跌落了地墓之中。
当临渊与陈吟跌进地墓之时,那原本裂开的地方又渐渐恢复了原样。
临渊怀抱着陈吟在墓中下落了许久,他试图运气以灵力重新腾上去,但是在这地墓之内好像是不能用仙术攻破的。他只能抱着陈吟下落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时,他们才跌于墓底。
临渊将陈吟放于自己身上,摸着他的周身,直到他触到陈吟胸前浓稠的黏腻时,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临渊引灵力于掌心之中,照亮周围,看着怀中的陈吟。因为寒电直接刺入了陈吟的心口,所以他早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临渊眼中急切,声音带着慌乱的颤意,轻轻唤着:“陈吟……”
陈吟迷糊着半睁着眼,有些无力,“……白二,我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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