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吟一路走上马蹄山,醉意本就散了几分的,后又遇上树妖,这一番打斗之后他便是全然醒了。巧的是,这位真神酒醒了便不记得酒后所为了。
陈吟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看着临渊,心道:这没良心的倒是生了副好皮相。他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的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便转身要走,刚要迈步,手腕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量钳住了。“且慢!”
陈吟回头看了临渊几瞬,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轻扬,说道:“我可是身无分文的,你若想要什么回报,那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临渊听罢又皱了皱紧蹙的眉头,松开了钳住青年的手,淡淡的问道:“阁下不记得我了?”
陈吟闻言便淡然一笑,自是把临渊当成了前些日子闻名而来的人,紧接着沉下脸来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本公子无甚婚娶的打算,不做金榜题名的黄粱美梦,也没有写《宝斋轶闻续》的打算,想要签名和画像的统统不给,赶紧从哪来回哪去。”说完转身便要走,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来,伸出食指像是提醒眼前人一般说道:“回去告诉那些人,无事别来扰本公子清闲。”
临渊看着眼前这个只管自己胡闹的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平静下来说道:“在下想知道,万古冰玉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陈吟右手托在下巴上,指腹来回摩擦着下颌,一脸警惕地细细地打量着临渊,最终开口道:“你是何人?”
临渊临危不乱,依旧用淡到极致的语气说:“修仙之人。”
陈吟颇为无奈道:“修仙之人也分好坏,我总不能仅凭你帮了我一小下就告诉你这么要紧的事吧?”陈吟故意把临渊的功劳说得微不足道,他自己心里明白,那何止是一小下,几乎快是救命之恩了,否则以他的脾性怎能轻易开口求人。
临渊敛了敛双目,“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临渊,苍穹上境的白龙神座。”
陈吟听了非但没有将实情转告,反而捧腹笑了一阵开口道:“你连自己的东西都能弄丢,弄丢了还寻不回,寻不回还来找我一介凡人帮忙,还有脸声称自己是神座?”
“弄丢冰玉实在是临渊无能,此事着实颇为蹊跷,若是阁下知晓些什么还烦劳告知在下,毕竟冰玉非等闲之物,它作为上古神物,连同剩余三件神物一同镇定着上境的太平,并压制着上境中灵兽们的兽性。若是损毁,灵兽便会失去约束显露残暴的本性,若是来到人间便会导致生灵涂炭。若真到那时就算赔上你我二人性命也难逃其责。”临渊躬身拱手修养极好地说道。
陈吟看着眼前人,颇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是要故意要这样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只是他看着这人明明不悦还故意隐忍的模样就想知道这个呆子究竟会不会生气,没想到这呆子非但没生气,竟还如此识大体也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心想毕竟人家刚刚也是救了你一命的,人家还是高高在上的神座,能如此低眉顺眼说明人家大度,若是再胡闹下去,他便是太不讲理了些。
陈吟背过手去在前面走着,趾高气扬地说了句:“跟过来。”
临渊便收了手,跟了过去,他大步流星地走着,白色的长袍轻轻地扬着,划出出尘的弧度。
陈吟在前面领路,还不忘回头望望后面那人,嗯,很好,还是那副呆样,也是,呆子还能什么模样呢。
不出多久,陈吟便领着临渊来到一间竹屋前,“这处便是我的居所,嫌破也无用,有些妖怪的妖洞倒是比我这竹屋好上几分,阁下若是不怕死尽可前去陈某绝对不拦着。”陈吟边说着便进屋点了一盏油灯,拿着灯站在屋前看着临渊,仿佛在说你选吧,就这条件,爱住不住。临渊面无表情地扫了沉吟一眼,又扫了那竹屋一眼,淡然道“无妨”,便迈着步子入屋了,拿着油灯的陈吟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呆子倒是会随遇而安。
竹屋内,临渊首先开口问道:“在下想一阅阁下的《宝斋轶闻》,不知阁下是否肯借?”
正在里屋收拾床铺的陈吟听闻连头都没回,便冷言道:“那书被传抄太多,我这原稿早就不知何处去向了,何况你以为我会把冰玉的去向这么关键的信息记载下来吗,这种东西只有在自己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我肯记下来的那绝对是即便是人尽皆知也无甚大碍的消息。”
“那阁下打算何时告诉在下冰玉的下落?”临渊微微阖着双眸,眉头微蹙,他有一丝丝的不悦。
那陈吟听见这话便转过身来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今儿你也瞧见了,我与那树妖可是争斗了好一番呢,在下毕竟是凡人,比不得您真龙之体,我这区区肉身也是需要休养的,”陈吟又指了指窗外,道“这夜色都浓成这样了,我睡一觉总该成的吧。”
临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便朝向屋外走去,陈吟及时喊道:“哎,我这竹屋可就我这一张床,你要不勉为其难的地在那茶桌上凑活凑活吧。”
临渊回头瞧了陈吟一眼,道:“无妨,我不睡也可。”说完便转身出了竹屋。
屋内剩下陈吟自己横在床上无声地吐槽:合着人家根本就没打算住你这小屋呢。也是,人家可是真龙呢,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哼,是真龙又如何,还不是得靠本公子才能找得到那冰玉……
那陈大公子就这么把自己吐睡着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这么瞧不上那座真龙。
竹屋外,临渊抬头望了望夜空,寻好方向,朝向东方,从手心里化出一根青羽,又引火将其引着,阖上双眸心中默念:已寻得知晓冰玉下落之人,只是此人心性奇异,是否可信须得再观测,未遇不测,勿念。此刻青羽刚好燃尽,临渊便转身进了竹屋。
这是临渊与上境中的另一位神座东篱之间特殊的联系方式,在四大神座中,临渊独独与这唯一一位女神座交往偏深些,这不仅是龙族与青鸟一族历来交往颇深的缘故,更是因为二人自小便相识,然而数万年的交情更是让二人之间的友情往亲情偏了几分,与临渊而言,东篱便如同家姐一般。
临渊刚刚踏进屋内便看见陈吟早已熟睡的模样,还轻轻打着鼾。临渊淡淡地摇了摇头,望着陈吟片刻,心想着此人着实不像是暗藏心机之人,只是嘴上功夫有些不饶人罢了。这样想着,临渊便走到茶桌前,正襟危坐着,开始运体内的真气。
陈吟一早醒来便是见到那座真龙端端正正地坐在茶桌前,衣带未解,双目闭阖,活像一尊大佛,又加上临渊一身白衣,束发冠佩玉簪,倒真有些活脱脱从画像中走出来的意味。陈吟观赏了片刻便侧身出了竹屋,昨日与那树妖搏斗弄脏了衣衫,而昨晚又忙着和那真龙置气,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如今还是得好好梳洗一番才好。
临渊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夜后才睁开了眼,望向里屋发现人已不见踪影,便迈着大步朝屋外走着,边走着还不忘施咒净身,走到门前正好碰上梳洗完的陈吟。
没想到那陈大公子动作倒是快,这会功夫竟是去沐了个浴,如今头发还未曾干呢。
临渊看着眼前人,昨日在遇仙居他只恼着,没有细细去看他,如今细细瞧着这位陈吟,他的皮肤真真是极白的,因此印堂上那枚红痣便凸显得如血珠般鲜艳。他的头发极黑似墨染过一般,眼睛懒洋洋地抬着,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双唇红润,被那肌肤的颜色一衬仿佛也要滴出血来似的,唇角含着一抹邪邪的笑意。
他现今因刚刚沐浴完,身上的黛青色衣衫半敞着,露出细细的锁骨和半片胸膛,那胸膛似乎是因为穿衣的缘故似乎比面容还要白上几度,如此看来这位倒也算得上是丰采高雅。
刚沐浴完的陈吟看着从屋内出来的临渊很出奇地从他那双从来都是处事不惊的珀色眼瞳中读出了几分不安,陈吟本身也有七尺半高的,可是眼前这人也要比他高上半头。
他微微抬头看着临渊,看见临渊好不容易才展现出来的一丝悸动,莫名起了要捉弄他的心思,陈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边用面巾擦拭着乌发,边踱着步子靠近临渊,邪魅地笑着:“如何?才一夜不见便想我想得紧么?”说着便用手指轻轻勾了勾临渊的下巴。陈吟衣衫半敞,又距离临渊不足半尺,在旁人看来这幅场面,着实…有些…暧昧…
临渊微蹙眉头,用眼梢紧盯着胡闹的陈吟,沉着声音说道:“放肆!”
陈吟见临渊这副动气的模样心情大好,便大笑着进了屋,坐在茶桌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说道:“本公子可不是你们上境的人,也不需要喊你一声神座,自然也不必毕恭毕敬。”
陈吟不知为何,内心对这个苍穹上境是排斥不屑的,却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这就像是我的儿子不听我的话摔倒了,老子就算再不情愿还是得去把他扶起来还得抱在怀里安慰几句。当陈吟自己意识到这点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呆了一会,摆了摆手,心道:自己左右不过是个凡人,就算知道那么点修仙的破事,那大概也是机缘巧合罢了,何苦硬与那呆子有所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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