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衡离开靠着的梅树,缓步走近时方域,还不等触碰到他,时方域自己跳开数丈远,惊慌地又退后了几步,最后甚至脚下一滑,仰头又倒在了雪地上。
“别别别过来!”时方域赶紧爬着站起身,逃也似的御剑离开了梅园,从一闪而过的身影中,段衡看到了那个差点从剑上摔下来的慌张的师父。
应该要好好想想吧……
应该会想清楚吧……
段衡摇摇头,觉得这样笨手笨脚的师父好像也挺好,他还从未看过他师父这样慌张的样子。
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如果他不说,那个傻师父恐怕一辈子都不明白他的心意吧。
可是,师父身边那么多“危险”,他不想错失良机。
前方的路千难万险,他希望他师父可以陪他一起走过,不是谁保护谁,而是携手并肩。
作者有话要说:
弯成方便面还不自知的师父面壁。
师父:怎么会这样呢?我居然不讨厌?
作者:傻子,天天说你家徒弟年纪到了该思春了,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啊?都多大岁数了还是处男自己心里没点碧树吗?
第30章 告白,事端!
时方域在房中静息打坐一晚,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平气和,最后索性甩开鞋子钻进了被子里,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干脆盘腿坐在窗边,用灵墟冰冷的空气压制他那颗躁动的心,于是他盯着雪景看了一整晚。
然后第二天,他便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打开了房门。
下过雪的空气干净清爽,时方域晃晃昏沉沉的脑袋,将房门打开,转身又进了里面。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看着里面的水纹,心中思量起别的事。
段家被灭门是因为有人想要夺取他们的元魄本源,但究竟谁会有这样的实力将灵墟段家一族残忍杀害?而且那个最后与他相斗的人,如果他没有下山,没有注意到灵墟的动静,那个人逗留在灵墟是想做什么?
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个弃子,留下来是背锅的,恰巧其他仙门六族赶至,就可以将罪名全部推到那个人身上……
这样推断的话,时方域总觉得有些此地无银,就算没人背锅,世人也会将这种事推给无恶不作的魔修。这样反而好像在掩饰什么,比如,真正的凶手本来就是仙门六族的人……
时方域一惊,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仙门六族自古以来虽不好说同气连枝,但除魔卫道的心却都是一样的。
况且段家虽然日渐落魄,但想要将他们逼到如此境地,也不是仙门六族可以轻易做到的,即便是东仙源绫家也要伤筋动骨。
有些烦躁地按按眉心,时方域啧了一下,仰头喝下杯中的水,还没等他咽下,就听到身后有人急忙跑过来。
“师叔,家主唤您过去一下。”
“噗”,时方域喷出口中的水,强迫自己想正事不去想昨晚那个人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破功了。他用袖子蹭了蹭嘴,转过身看段霆,不自在地挑挑眉,却还要装作深沉长辈的样子。
“他可说有何事?”
段霆抱剑躬身应道:“家主没说。”
这他怎么敢去?时方域心思乱转,生怕段衡再给他来个啥欺师灭祖的举动,想着该怎么推脱。
实际上,哪里有徒弟召唤师父的道理,这本就不合常情,可事到如今,时方域也说不出“你让他亲自来找我”这样的话。
他真找来怎么办?
时方域还在纠结,段霆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今晨,玉峰有人来访,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听到玉峰二字,时方域心思一收,凝眉呢喃:“玉峰沈家……”
天南地北的,大老远跑灵墟来做什么?
时方域低头看看自己地衣着,抬头问段霆:“他有什么嘱咐吗?”
段霆知道“他”指的是谁,当下点头道:“家主说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看来来的是熟人了。
时方域随即挥挥手,“你在门外候着。”然后转身去了屋内。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段家的黑色道袍,扎紧了腰间的玉带钩,他一甩脑后红色飘带,脸已然换了个样子。
“走吧。”他道。
段霆一直在专心引路,并不同时方域说话,绷着一张脸的样子同过去没什么分别。但时方域其实也发现了,同小时候相比,段霆眉间少了那股戾气。
这孩子不知道被谁硬拽着又给把长歪的树干掰正了,如今能这样沉稳真不容易。
“你腹部的伤好了吗?”知道眼前的好歹是个浪子回头的好孩子,他就忍不住又“师心泛滥”,开始唠叨起来。
段霆却是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时方域,眼神有些莫名奇妙,转过身又继续走,冷道:“早就已经好了。”
时方域点点头,没探究他话里的意思。
……
“师叔为昨日的态度给你道个不是,还因往事而对你有看法,觉得你不会尽心尽力对阿衡。不过看你现在倒像是真心的,如今段家式微,振兴灵墟还需要靠你们这辈,切莫因着以前的愁怨而生嫌隙,虽然这话应该跟阿衡说,毕竟要说怨恨还应该是他对你……”
段霆听着时方域的长篇大论,觉得他甚是古怪,转头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会客厅,段霆打断了时方域的话,说:“师叔说的是,师侄谨遵教诲,只是已经到了,要不师叔先进去?”
时方域眼神微闪,尴尬地笑了笑,“已经到了吗?在里面?”
段霆刚点了点头,时方域突然转身说了句“噢对了忘记洗脸——”
“师叔!”段霆赶紧叫住他,眉头皱了皱,“您洗过了。”声音坚定,貌似再说“别想骗人”。
时方域顿住脚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道罢了罢了,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屋里的人应该早知道他来了。
再说,他有什么好害怕的,明明是屋里那人欺师灭祖!
想到这他甩了甩衣摆,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快速迈着步子走到房门前,在段霆身前卷过一阵风。
“吱吖”一声,门开了个小缝。
然后还没等时方域弄清里面的状况,就被段霆使劲打开了房门。
“家主,人带到了。”
时方域赶紧缩回了扒在房门上的手,眼睛冲房梁上左看看又看看,心中却将段霆骂了个狗血淋头。
“您来了。”段衡放下茶杯,看到来人只是淡淡笑着唤了一声,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
旁边的沈真皱眉看向时方域,语气不善:“大师兄等他做什么?”待看清时方域的装扮,眉皱得更深,又问一句:“大师兄将他收入段家了?”
时方域看着沈真嫌弃自己的样子心中有些不爽快,挨到离段衡最远的一边坐下,伸长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那是自然,屠杀混沌那一日,混沌将我吐出来时要不是施前辈赶至,师兄我早已是油尽灯枯了。恰巧施前辈又无去处,我这才相邀……”
时方域听着段衡的解释,心想这孩子编瞎话倒是有一套,也说清了自己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回到段家,又解决了他的身份问题。
不过,还是有些疑点……
“说起来,那混沌吃了大师兄,居然还会将你吐出来?”沈真这孩子也不笨,马上找到了关键所在。
段衡执着茶杯一笑,轻啜一口,掩了掩嘴角,说道:“我在天门山时听四师伯说过,混沌乃天地异兽,本无口无鼻无目,后来第一任魔尊将它视为座下小宠,用他天罡六神戟在脸上重重划了一道,虽像口却不是口,以后这混沌凶兽可吞食天地万物,待将猎物吸噬殆尽都是会吐出来的。”
胸口处沉睡许久的馄饨动了动。
段衡说得神乎其神,沈真听得目瞪口呆,就连最末尾的时方域都想给自己徒弟拍手叫绝,赶明让他去凡尘说书,铁定也饿不死。
“那大师兄之所以唤他来是……”沈真随即想到什么,神秘道。
“对,当日我已被混沌吸食了所有灵气,但施前辈却将我救了起来,你祖父的症状与元魄冻结灵力不济的情况非常相似,或许施前辈有办法。”
沈真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时方域却从段衡的只言片语中抓到了重点,也不顾及自己还在躲着段衡了,他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父……沈麒怎么了?”
段衡看向时方域,眼神温和,做了个稍安勿躁的表情。沈真有些不满他直接叫了祖父的名字,但又觉得他可能会成为祖父的救命恩人,嫌弃地回答道:“祖父虽然早早将家主之位传给了父亲,但族中事务还离不开他,因此十分操劳,当年大战魔尊炎煞,祖父受了很重的伤,身体一直不好。”
“可是,祖父的情况却更诡异些,”沈真突然认真起来,“他的灵力无时无刻不再消散,而元魄又像受损一般不供给灵力,三年前祖父最后一丝灵力也消散殆尽,父亲用各种灵丹妙药才吊着祖父一口气。”
“今日来只是想求灵墟的血泉灵水,没想到被告知施前辈有办法救祖父,”沈真站起身抱拳鞠了一躬,虽然脊背有些僵硬,说出“施前辈”三个字也很不自然,“还望施前辈对晚辈之前的无礼多加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