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归拿着剩下的钥匙走了出去:“你在这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另一间房的结界内,白泽已经在等着了。
陆非辞还在睡。
以往这个时间,他的生物钟会自动把他叫醒,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睡得意外的沉。
“那家伙拿了七八把小钥匙,你看看是哪一把。”
白泽从中挑了一个极细的金色钥匙,试图插入蛊珠上的锁眼,可是没有成功。
反而惊动了母蛊一般,珠内的蛊虫瞬间活跃起来。
狐狸的心一紧,白泽又挑了一把。
“吧嗒——”
随着钥匙转动,蛊珠上紧紧缠绕四周的金色灵线自动缩了回来。
居然真的打开了!
狐狸万分惊喜,这样一来总算可以摆脱公会的追捕,安心带他走了。
白泽夹起蛊珠,将母蛊封入了一个材质特殊的小袋子,又将袋子丢进了他的乾坤箱里。
“这下可以了,你们尽快动身吧。”
“等他睡醒吧。”狐狸看陆非辞睡得这么香,实在不忍心叫醒他。
这时,屋门被敲响了。
“喂,你在这里面吗?”贾云飞的声音从中传来。
狐狸上前开门:“怎么了?”
他挡在门口,没让少年进去。
“沈天师到底去哪了?还没执行完任务吗?那他怎么又跟我说回来了,还让我把东西拿来?”贾云飞接连发问。
九归垂下了眼,终是微叹道:“他还有事,已经走了,让我留下来等你。”
“哦……”贾云飞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我就先回去补觉了,替我向沈天师问个好。”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说话的居然是白泽。
九归回头看他,少年也停下了脚步,睁大了眼看着他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你你你……你是人吗?”
白泽没有回答,走过去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近期接触过魔人吗?”
“哈?”贾云飞下意识地翻了一个白眼,“我这几天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怎么会接触过魔?”
白泽沉默地盯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抓起了少年的手腕。
“喂!你干吗?放手!我叫人来了!”少年奋力挣扎,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白泽只用了两根手指在他脉搏上轻轻一搭,贾云飞就感觉自己像是被铁钳死死钳住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白泽终于松开了手。
他无言地看着少年,九归却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点严肃。
“怎么了?”狐狸将二人重新带进了隔壁房间。
“你是不是生来先天不足,有很严重的心脏病?”白泽开口了。
贾云飞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这脉象,原本活不到这岁数。”
少年低下了头:“我知道。我妈当初就是因为这病死的,现在又轮到我了……我从小身子就不好,医生也说我活不到成年。所以我爸从小就很宠我,我要什么他都会给,可能也是觉得我活不长吧。”
他说到这里,抬头嘿嘿一笑:“不过从前年开始,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了。我现在感觉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不知不觉都活到十七岁了,再过几天就成年了。”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成年后沈天师愿不愿意收我为徒。”
白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他走前跟我说过,至少有七八成的几率能活着回来,可是他没有。”
“什么?”少年没听明白这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又想起来他刚刚对自己动手的粗鲁行为,看向白泽的目光已然有点不悦。
“他也跟我提到过,通灵公会内,应该有魔族的内奸。”
贾云飞脸色一白,旋即变得铁青:“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在这指桑骂槐!”
他不傻,银发男子先是问自己近期有没有遇魔,现在又说公会有内奸,摆明了是指这内奸就在自己身边。
开什么玩笑!
他老子可是公会总会长,还能让魔人的内奸安插到自己跟前?
再说了,身边那些保护自己的叔叔伯伯们人也都很好,怎么会是魔族内奸呢?
“你确定想知道?”
白泽的神色始终静如止水,一脸看淡凡尘俗事的表情。
“废话!”少年的口气已经显得有些不耐。
要不是看在这家伙可能是沈天师的朋友的份上,依照他原本的脾气,现在肯定都撸起袖子要干仗了!
白泽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却是问:“在此之前,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太阳渐渐高升,好不容易晴了半日的首都再度飘起了小雪。
上午九点多,失联已久的贾仁义终于回到首都,宣布了沈不归战死魔渊,与贪魔同归于尽的消息。
首座天师牺牲殒命,一时间举国哗然。
沈不归在通灵圈内的威信很高,就算这些年来以贾仁义为首的公会高层一直试图打压他,他也始终是众人眼中那个顶天立地的最强者。
何况他的死因听上去如此符合一位英雄的壮烈。
诛杀了无罹这尊在位数百年的贪魔,足以让他青史留名。
贾仁义回来后也一改先前的态度,神色哀痛地发表了一番演讲,表彰他的功绩、赞美他的生平,甚至下令全国各地通灵公会加以追悼,把沈不归尊为了当世通灵者的楷模。
一直忙到中午烈日当空,他才终于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在办公室内和魏仁言见了个面。
“母蛊虫明明健在,可子蛊虫就是闻不到了!也不知道九尾妖狐用了什么方法……现在怎么办?”
贾仁义沉默片刻,开口道:“这事先缓一缓吧——毕竟是沈不归刚认下的徒弟,他生前全力保他或许也有他的道理。而且现在沈不归刚死,人心浮动,公会里本来就有不少支持他的人在,我们这时候追杀他徒弟,不是明智之举。”
“什么!?”魏仁言并不认同,撑着他的桌面问:“现在缓缓,万一魔魂彻底爆发了怎么办?”
“你不是说他在被九尾带走前就已经压制住魔气了吗?”贾仁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再说我也没让撤人,追捕工作肯定还要继续,只是我们暂时没那么多人手可以往里追加投入了……”
魏仁言哼了两声,转身离去:“那过两天我再来跟你说这事。”
他刚走没多久,办公室的大门又自动开启了,另一个知道进门密码的人走了进来。
贾仁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微笑着起身走去:“你怎么来了?外面冷不冷?”
说罢忽然一顿。
他发现儿子的脸色不太对劲。
“怎么了?”
贾云飞抬起眼睛,眼眶微微泛红,似有泪痕:“沈天师真的死了?”
他在小旅馆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怎么也不肯信的,直到回来后发现,整个公会都沉浸在了一片默哀的气氛中。
贾仁义也明白儿子过去的那点小心思,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他说:“沈天师为了天下苍生而死战贪魔,也算是死得其所,你别太伤心了。”
“真的是因为这个?”贾云飞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把自己从小疼到大的父亲。
贾仁义心里一咯噔,眉心微蹙说:“到底怎么了?有人在你耳边乱嚼舌根?”
“我遇到了沈天师的一个朋友。”
贾仁义神色一冷:“哪个朋友?在哪遇到的?”
贾云飞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接道:“他精通医术,也发现了我先天不足的事实。可是他还发现了——我的体内居然有魔约。”
贾仁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可历经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他迅速镇静下来:“笑话!你不要轻信一些骗子的无稽之谈,你的体内怎么会有魔约?”
“是啊,我的体内怎么会有魔约呢?那是和魔做交易的象征。”贾云飞看着他,突然落下泪来,“爸……我的病被无数专家诊断为不治之症,为什么从前年开始就奇迹般地痊愈了?到底为什么!”
“够了!”贾仁义猛地一挥手,试图以假意的愤怒掩盖住自己的慌乱,“活着还不好吗?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骗子的一派胡言,也不相信我吗?”
贾云飞闭上了眼,过了好半天才道:“我跟他们说,我爸是个斩妖除魔的英雄。他在我母亲死后独自抚养我长大,教会了我念咒画符,告诉我通灵者要以天下人为己任,他决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少年睁开了眼:“可是紧接着,我就看到了魔约的印记。”
他虽然在锦绣从里长大,可是并不傻。当白泽将魔约的印记展示给他看的时候,他就已经都明白过来了。
“别人两三下障眼法就能把你骗住,你平时到底在学些什么?”贾仁义难得冲他的宝贝儿子放狠话,“从今天起,你回家好好呆着,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门!”
说着负手转身,不再看儿子。
“至于你说的那位沈天师的朋友——”贾仁义咬牙道,“我会好好查一查的。”
贾云飞颓然后退了一步,惨笑道:“他还说,沈天师原本不会死……可万一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将他要去魔渊的消息透露给了魔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