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净亭似是知道我来了,从大门走出来,身上是一件像旗袍似的晚装,肩膀上披着暖白色披肩,站在台阶上,冲我笑着。我下了车,走过去,转了一圈,“穿这个成么,要是需要正式点的,我后备箱放了别的衣服。”
她笑着摇摇头,伸手帮我把领结系好,“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这么静”她带着我往餐厅走,穿过空荡的大厅。大厅灯火通明,却安静着,只有一件件作品立在那。
“因为结束的早,就让他们回去了。”艾净亭没有回头看我。
“那……我一会儿要见的是……”我依稀猜到了。
“我哥。”艾净亭站定,看着我,神色有几分歉疚,“抱歉莫染,现在才告诉你。”
“恩……”我思考了一下,“艾伯伯不让你告诉我?”想想艾净亭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必然是有原因。只见她轻轻点了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看着我的眼睛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委屈。我抱住她,“你在告诉我,和不告诉我之间,煎熬了多久,是不是出现了两个小人互相打架?”我笑着。
她嗔了我一眼。
我大概能才想到事情发生的经过,艾净亭必定是和家人说了我们的事,结果艾伯伯表示惊诧,可能发生过冲突,最后结果就是,这次会面。我觉得艾净亭说服了艾伯伯的面儿大,不然他不会要求见我,也不会告诉艾净亭,不许通知我,这是要考我随机应变的能力么。侍者打开大门,慢慢映入眼帘的餐厅,艾净亭轻轻在我耳边说了声加油。可爱的让我想再抱抱她。
说来奇怪,我并不紧张。
艾伯伯坐在主座上,屋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我们进去,他没有起身,只是淡淡的看着我。我笑着向他问好,他笑笑,说了声,坐。然后我和艾净亭一左一右,坐在两侧,面对着。
“你父亲最近好么,很久没见他了。”艾伯伯说。
“挺好的,他倒总去打球,艾伯伯最近没去么。”
“家里出了些事,就没去。”艾伯伯还是笑着。“对了,你跟净亭关系好,她有没有跟你说,她要结婚了。”
艾伯伯说的话,我本来就没法接茬问出了什么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和我有关,可下头这一句,让情节直转急下。
“哦?”我笑着,看看艾净亭,她轻蹙着眉头,看了眼艾伯伯,我忍住笑,“不知她要嫁给谁呢。”
“上次你劝着让她见的人。”艾伯伯喝了口茶。
“哦~”我点点头,“那净亭姐知道这件事儿么。”
我话一出口,就看到艾净亭偷偷弯了下嘴角,身子也不再紧绷着,往椅背上靠了靠。
“这话,什么意思。”艾伯伯不笑了,语气也严肃起来,看着我。
“艾伯伯,想必您今天在这,是为了我和净亭姐的事儿。我心里清楚,耍心眼这招儿,在您面前不会有用,那我就索性坦白,您想知道什么,有什么不放心,您问,我答。”我笑着。
“好。”艾伯伯也是痛快人,“我先问你,你们的事儿,你父母知道么。”
我点点头。
“他们怎么说。”
“我母亲对我咬牙切齿,终究是长叹一声,把我拜托给净亭姐了。”我回答,“我父亲倒是没什么大反应,他只是讲,要我自己用心做决定。”
“你跟净亭差了十岁,你能照顾她么。就像你母亲说的,把你拜托给她,可你能为净亭做什么。”艾伯伯目光很坚定,看着我,艾净亭也看着我,目光却是柔柔的。我冲她笑着。
“我和艾净亭,谁都没丧失独立行动的能力,所谓照顾,是一种示弱。我们都可以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自己生活,其实不必依赖于任何一人。所以,我母亲说的拜托,是一种心灵归属,是精神支柱的交接。我可以打扫屋子,开车接送,甚至如果她需要,我可以喂她吃饭,但我更希望做的,是一个能让她哭,让她笑的人。我不敢说是依靠,是避风港,但最起码可以是她冷的时候的毛毯,哭泣时候的纸巾,开心的时候那个陪她傻笑的人。”
这话,我是看着艾净亭说的,她眼里带着笑意,我看的到。
“咳。”艾伯伯清了下嗓子,“话说的好听,可你一个女孩子,能娶她么,能给她一个孩子么。你才20多岁,谁能担保你是认真的,我不能让净亭冒险。”
“我可以娶她,孩子也可以有,甚至我们可以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但这些不是艾净亭想要的,我也不会逼迫她这么做。年龄的确是我没有办法狡辩的事,我也曾经纠结过很久,不过找不到论证年龄和真心程度成正比的例子,可能不是年龄越大,才越懂事,越真心吧。”我喝了一口水,“至于冒险一词,看似安稳的事情都暗藏玄机,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安全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没人是庄家。”我笑着看着他。
他眯了眯眼睛,“说的挺好,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净亭和一个女孩在一起这件事。”
“我也不是来说服您的,我来这儿,是为了庆祝净亭姐的展会。说了要坦白,那我也就坦白讲,我坐在这,跟您说的这一席话,也都是为了讲给她听,也谢谢您给我个机会,对她表忠心。虽然算不上日月可鉴,起码也是算得上赤诚。您是净亭姐哥哥,也是我父亲的朋友,更是我的长辈,礼数是不能少,但不代表着,您可以左右我的决定。至于净亭姐的决定,我不干涉,因为我尊重她。”我冲他举起了杯子,里面是不知道什么酒,“这杯是为了失掉的礼数,还请艾伯伯不要见怪。”我仰脖喝了酒,“若是艾伯伯不希望我在这,那我就先回去,改天再帮你庆祝。”我看看艾伯伯,然后看着艾净亭,笑着。
她眯了下眼睛,没讲话,看着艾伯伯。艾伯伯盯着杯子,没说话。我起身,冲着她眨了下眼睛,往外走,手扶在把手上的时候,“等一下。”
我笑着转过身,坐回座位上,看着一脸佯怒的艾伯伯。半晌,“莫老弟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我笑笑,不说话。
“莫染,作为长辈,我本也不想刁难你们,可偏偏是我妹妹,很多事,想必净亭也跟你讲过,都说长兄如父,这担子,重啊。”艾伯伯喝了口酒,“我问过净亭,问你是不是那个能让她放下形象哭啊,笑啊,闹啊,让她没有负担,活得简简单单的人,她说是。今天你也这么讲,我也算是放心了。本来还担心,你们两个女孩,怕是少不了风言风语,我对你了解也不深,听莫老弟讲的,都是你乖巧懂事的事。今天一见,你这伶牙俐齿,也不怕你们会受委屈。我也算是放心了。”
“哥……”艾净亭眼眶有些湿。
“哥就怕你受委屈,不过这丫头看着在你面前倒是挺乖。”艾伯伯拍了拍艾净亭肩膀,然后看着我,笑笑,“丫头,你早就知道我会同意了?”
我点点头。
“可是,上次瞒着我这帐,该怎么算,明明你跟净亭在一起,还顺着我说,让她去见别人。”
“额……”又提这事儿,我挠挠头。
“哥,莫染是为了让你高兴,她当时最委屈。”艾净亭看着我,“都过去了。”
“恩,都过去了……”我看着她。
当天晚上,我住在艾净亭家,第二天,就回家收拾了东西,搬了家,这次再也不用隔着过道相望。我娘依旧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我几眼,转身笑眯眯的让艾净亭领着我晚上回来吃饭,我爹笑呵呵的出去买菜,说艾伯伯也要过来。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晚上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着艾净亭,她伸手摸摸我的脸,“想什么呢,呆呆的。”
“在想,是不是在做梦。”
她轻轻吻了我,“我也想知道,是不是梦。”她笑着,眼睛弯弯的。
太阳照常升起,故事依旧继续,只是我不再做讲述者,柴米油盐,要更专心了,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现在,也该结尾了。我曾经思考比对过各种不同类型的结束,发现不完美的结局才最能引人深思,能勾得读者,回头再去品味文章。似乎有些没着没落,有些意犹未尽,我不舍,相信读者也是一样。易经卦解,飞龙在天,便要见好就收,因为之后便是亢龙有悔。写作怕是到了瓶颈,再写怕是失了意境,那就在最好的时候停止吧。不过我不是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之后,我还会回来,或许会再写些别人的故事,自己的故事。写长篇是费精力的事,就像第一篇小说里说过,结尾时是不舍,难过,像是失恋,像是错过一场旷日持久的狂欢,心里变得空阔,但这应该也是进步,学会提起笔,也该学会放下。
再写东西时,怕是已在异国他乡,如曾言,文字,我是不会放弃的。近期会开始写些小的短篇小说,收录在《很长的短篇小说集》里,有心者自然能找到,无心者也就权当惊禅是卖萌撒娇,求个关注,看过便过。内心却还是希翼着,诸位能似此时,给些糖果,寥寥几语,便足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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