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文找到安先生时就表明乐乐已经失踪了五天,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晏安看着沙发上的小男孩,白嫩的脸颊肉嘟嘟的,眼睛紧紧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点了三炷香插到大门外,然后将之前没用完的一截红绳递给蒋文文,“蒋姐,待会我叫你的时候你就把这根绳子系在乐乐手上。”
蒋文文接过绳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晏安做这些的时候,晏爷爷电视也不看了,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紧张的看着。
晏安退到爷爷身旁,“蒋姐,你现在握着乐乐的手叫他的名字,直到待会我提醒你。”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乐乐的魂找到回身体的路。
蒋文文听了立刻照做,嘴里急切的喊道,“乐乐,快回来吧,妈妈在这里!”
“乐乐别怕,快回来啊!妈妈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她一边喊一边时不时抬头望着敞开的大门。
半个小时过去,蒋文文声音都有些哑了,晏安还没有叫停,乐乐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然而蒋文文不敢停下。
晏安看着门外漆黑的夜色,也有些没底。
又过了一会,一个抱着毛绒玩具的小孩远远出现在门外,比起上次晏安看见他时凝实的身体,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透明了。正是乐乐的魂!
“蒋姐,继续喊。”他压低声音说。
蒋文文就像听见什么信号一样,低哑的声音再次大了起来。
晏安看着乐乐的幽魂在门外徘徊,他似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绕着引魂香盲目的绕圈。
幸好这只是第六天,没有到最后一步,乐乐的魂游荡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蒋姐!”
不需要晏安多说,这次蒋文文动作麻利的系紧了红绳。系完后她抬头问,“晏师父,乐乐回来了吗?”
“嗯。”晏安点点头,“你再叫叫应该就会醒了。”
蒋文文听了立刻低头轻声喊了起来。
身后晏爷爷戳了戳晏安的背,“怎么看着跟跳大神一样?玄玄乎乎的。”昨晚好歹还能看见动静。他虽然跟安先生关系好,但昨晚也是头一次看见做法。
晏安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乐乐!”惊喜的女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晏安看过去,乐乐果然已经渐渐转醒了,肉肉的小手揉着眼睛,茫然的任母亲将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他双眼半睁着,低低叫了声,“妈妈,有坏人。”
“乐乐,妈妈的好孩子。”蒋文文哽咽的吻着孩子的额头,“别怕,妈妈已经把坏人打跑了,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乐乐。”
有过离魂症状的人通常魂体不稳,尤其是小孩子,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晏安叮嘱,“手上的红绳不要摘,先系几天,等买到合适的金锁或者银手圈再换。”
“乐乐情况特殊,普通的金锁银圈估计不行。”他想了会儿,“这样吧,你留个电话,明天我去问问安先生。”安先生怎么说也是圈子里的老人,应该有门路。
蒋文文现在对晏安非常信服,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不觉得晏安是在哄骗她的钱,反而认为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感激的红了眼,“麻烦晏师父了。”
晏安不在意的笑笑,他正好明天要去找安先生,举手之劳而已。
“晏师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一定要收下。”蒋文文将孩子放在沙发上,从手包里摸出一张卡,伸出双手递到晏安面前,“都是我兼职挣的,不多。”
语气虽有些窘迫,但神情认真。晏安看出她是真心借此道谢的,但是他也真心不能收。
他拒绝之后,蒋文文仍不放弃,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晏爷爷,看热闹的晏爷爷赶紧把头摆正,装作正在看电视。
“蒋姐,我帮你是看乐乐可爱,如果你硬要给钱的话这件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晏安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蒋文文塞钱的想法。
不过他的拒绝也将蒋文文对他的好感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抱着孩子连连道谢,“快谢谢哥哥。”
“谢谢大哥哥。”
晏安笑眯眯的摸了摸乐乐的头,“乐乐真乖。”
晏安是六七点的时候醒的,吃完饭接着又帮乐乐引魂,忙完都接近九点了,他将蒋姐母子二人送到路边,蒋姐叫的出租车还等在那里。
等他送完人回到家,晏爷爷就那么坐在沙发上,表情很认真的问他,“你毕业后打算继承你外公的衣钵,靠这个吃饭?”
晏安:不,我还有梦想。
晏爷爷就是好奇才多嘴问了一句,没等晏安回答就转回去看电视了,怕晏安多想,还摆手补充了一句,“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只要不是坑蒙拐骗作奸犯科,爷爷都没意见,放心吧,爷爷不是古板的人。”
“......”
一夜无梦,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因为睡得多了,晏安今天醒的很早,还不到六点就没了睡意。
这时晏爷爷还没起床,晏安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然后换上T恤长裤,踩着自行车去街上买豆浆包子。
回来时也就六点半,晏爷爷平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起来。
爷孙俩一起吃过早饭,爷爷去散步锻炼顺带消食,晏安提着水壶,慢悠悠的给院子一圈的花花草草浇水。
浇完水时间还早,晏安实在闲的无聊,只好拿手机查查跟玄学相关的资料。
他以为自己会觉得枯燥,毕竟当初分科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文科枯燥才选的理科,然而没想到对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却看入了迷。
回神时已经是九点了,晏安摸着发酸的后颈扭了扭脖子,收起手机,抬脚往山上走去。
依旧是那座老旧的道观,大门敞开,像是知道有客人要来一般。
晏安没有犹豫的踏进去,安先生正坐在院内的树下喝茶。
“我以为你会来的更早一点。”
晏安在安先生对面坐下,“怕打扰您休息。”
“人老了,觉少。”安先生笑着说,语气平和,“你还记得你爷爷给你的规定吧?暑假必须留在家里。”
他点点头。其实不止暑假,晏安到初中都是在县里读的,高中大学才考到外地,无论大小假,只要能回家,晏爷爷都让他必须回来。
晏安曾经以为是爷爷舍不得他,但现在安先生既然提起这个,那显然不止如此。
“你出生时我为你算了一卦,你命里有死劫。”
晏安心里一惊,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突然全都串了起来,变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你小时候体弱,几次死里逃生后我都会为你算算死劫过了没有,直到你上高中,怕你出事所以才让你假期不要在外面久留。”
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死在外面。晏安低着头,不想让安先生看见自己冰冷的表情。接触过玄学神乎其技的手段,现在晏安越来越肯定他的死跟玄学中人有关。
“我现在死劫过了?”他明知故问。
“过了,”安先生语气中透着欣慰,“你天赋好,天生是吃这碗饭的,甚至你小时候体弱也是受了天赋的影响,身体受不住。”
现在死劫一过,压抑已久的天赋就迫不及待爆发出来了。
“那您的身体......”安先生知道他有死劫,那么他死的不明不白安先生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他能重生绝对是安先生的关系。
想到这里晏安既痛恨又愧疚,痛恨的是那个要了他命的人,愧疚的却是对安先生。
或许该改口叫外公。
两股复杂的情绪在胸口涌动,晏安嘴唇抿的紧紧的,表情冷硬的像一块石头,但眼眶却有些红。
安先生见状叹了口气,安抚的拍了拍晏安握出青筋的手,“安安,你要知道,命是老天给的,可路是自己选的。”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正在树下画符,突然一阵心悸,他立刻就想到了安安,连忙伸手掐算,却是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不是指安安,而是他不能算了。
安先生就怕晏安有什么不测,赶紧回屋找到师门传下来的罗盘。
这罗盘已有千余年历史。
早在当初晏安考去外地时,他就将罗盘与晏安的命绑在了一起,而现在罗盘,亦或是命盘,碎成了两瓣。
安先生几乎吓晕过去,哆哆嗦嗦的让晏爷爷给晏安打电话,后来确认晏安还活着他才放下心来。
他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比起自己的外孙,仅仅是不能再接触玄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是,外公。”晏安将自己蹊跷的死因瞒了下来。
一声外公,晏安清楚的看到对面的老人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收回的手被对方握的生疼。
“好好好。”安先生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怀笑容,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晏安看的心里更加难受,“外公,你教我吧。”
这句话没头没尾,安先生却听懂了,不由敛下笑容,认真看着晏安,“你天赋好,但外公不强求你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做自己喜欢做的就行。”
“但是之前我发现这东西挺有趣的。”
晏安神情认真,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安先生这才相信对方不是哄骗他,不由得更加高兴了。他跟玄学相处了大半辈子,自然不希望师门传承断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