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应和声响起,拥挤的人群冲破护卫的防线,终于,第一只手搭在了马车的车舆之上。
街上顿时乱做一团,但守卫有条不紊的分布在马车旁,三人一组,训练有素,无数影子在车底聚集,又被次次击溃,大多数鬼魂们都在看好戏,层层帷幔被风吹起又落下,在车内端坐的身影纹丝未动。
有更多的鬼怪们涌来,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魔族在靠近马车八尺之地被逼出原形,车内的少女将供盒捧起,所有的目光都跟着她手中的盒子移动。
那盒子,被交到了驾车的白衣男子手中。
那白衣男子站在车前,打开供盒,拿出一块三寸长的白色玉牌,冲人群晃了晃:“你们不是要看吗?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们看看呀~”
神色简直嚣张之极。
就在他摇头晃脑嘚瑟的时候,从他身后飞来一腿,白老板“啊”地一声大叫着摔了下去,玉素从手中抛出。
阎薛叹了口气。
顿时无数道魔影从人群中窜出,朝着在半空中被抛起又落下的玉素便扑了上去。
靳双楼从麋兽背上跃起。
阎薛夺过身侧手下的长弓,挽弓而射。
破空声响起,水晶的箭矢裹挟着无尽的煞气席卷而至,破开重重魔影,射在玉素的边缘。
被撞击的玉素登时改变了下坠路线,朝着马车撞了过去。
手忙脚乱爬起来的白老板眼看着玉素朝自己面门直射过来,下意识地张口咬住了它,被那力道带的整个人又跌了回去。
他叼着玉素,瞳孔中是扑过来的重重魔影,一时有些呆了。
“小白!扔给我!”靳双楼见阎薛将他身前的几个魔族射飞,冲还在愣神的白老板大叫。
白老板连忙站起来,一甩头将玉素丢给他。
靳双楼抓着玉素,旋身飞起,落在仪仗前端豹尾枪的枪尖上单脚站定,望着前方的屋脊上,大声喝道:“想要玉素就出来呀,老子在这里等着呢!别缩头缩脑地像个乌龟!只派些无用的小喽啰出来卖命!”
那一瞬间,所有的女鬼都忍不住露出崇拜的目光。
他的喝声落下,目光所及之处,果然有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出现在屋脊上。
靳双楼目光一凝,手中□□挽了个枪花凌厉地指着他:“你就是那个幕后主使?”
想象中不惑之年的大叔嗓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阵银铃般的少女娇笑:“对呀,本公主就是呢~”
这下子,不仅是靳双楼,就连路人都呆住了。
“小哥哥,你好帅呀,不如跟本公主回去做驸马吧?”那一身黑袍的少女蒙着面,看不见长相,但却有一把好嗓子。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雄性几乎骨头都要酥了。
靳双楼膝盖一软,差点从枪尖上掉下来。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输人不输阵,靳双楼硬着头皮喊回去,“列阵!”
“哎呀呀,不要这么凶嘛!”那少女拖着长长的尾音娇嗔,“人家今天不想玩了,改天再来找你玩哦~”
说完往屋脊下一跳:“我们走。”
所有残余的魔族顿时化为一道道残影,消失在当场。
难道这只是她的一场恶作剧吗?
感觉自己似乎被耍了的靳双楼气的快要吐血。
“给我追!”他□□一挥,当即下令。
不逮到她好好羞辱一番不足以平他的心头之火。
“站住!”桥子里传来一声娇叱,随即声音又柔媚下来,“哥哥,今日可是小妹大喜的日子。”
靳双楼一拍脑袋,差点把这茬忘了,真是,打的不够尽兴。
“走走走,继续游街!”
他骑在高大的双角麋兽身上,沿着既定的道路继续前行。
清言站着屋脊上,远远地望着他从自己身下的街道上走过,他看起来很开心,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橘色的灯火,还是跟从前一样,笑起来像个孩子。
他一直看着他,直到他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
直到整个街道都空荡下来。
直到太阳升起来。
再见了,子喻。
……
太清山上的流云还是那样清冷。
云深处有清脆的鸟鸣。
山风吹动衣衫,仿佛云丝都浸透到了皮肤里,冷,却令人清醒。
裴先生撑着赭色油纸伞,一步一步走的缓慢。
瘦削的身影在肃萧的山崖下,如一根翠竹,孤弱又倔强。
眼前便是他们曾经居住玩耍过的房屋,透过敞开的木门,能看到院中的海棠树上挂着的红艳小果。
一串串簇拥着,热热闹闹,让这个清冷的院子里,多了一丝色彩。
裴先生四处看了看,百年间,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站在这里的一天。
犹记当年,他们师兄妹四人在这里一同练剑、学棋、做功课,一起品酒颂诗玩闹嬉戏。
大师兄无论学什么都是最快的,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子路师兄擅长品酒颂诗,剑术和道法却修的七零八落,小师妹亦是聪明伶俐,虽略逊大师兄一筹,但仍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小师妹就是裴先生唯一的亲妹妹,裴初影。
也就是红药。
而自己,裴先生望着那零星坠落的海棠花瓣,有些自嘲。
他是四个人里面最笨的,没有长处,只有缺点。
每回师父教了新功法,大师兄必得夜中来他房里彻夜教授,直到他融会贯通为止。
也许,他对大师兄的恋慕,就是在那一夜夜的孤灯里,在成双的人影中,在他细致耐心的授业中,渐渐形成的吧?
只是,到如今,却恍如一场大梦,哪怕他再站在这里,也只能徒增感叹罢了。
正在裴先生感慨万分之际,从墙后跑出来的云儿穿着簇新的衣衫,见到他眼睛一亮:“师叔你果然来了!”
裴先生蹲下来,将脑海中的过往统统压下,眼中却还透着伤情:“你师父呢”
“师父?”云儿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师父他去大殿了,我带你去找他。”
大师兄一向信守承诺,既然约好了这个时辰,又怎会去了大殿?
难道是,临时出了什么事?
裴先生望了望眼前一派天真的云儿问道:“你这身打扮如此正式,可是有什么事?”
云儿整了整头上的冠带,神色肃穆:“今日是三年一度的考较大会,云儿正要出发,师父已先过去了。”
裴先生眉尖微蹙。
是了,太清派确然有这样一项活动,每三年举行一次考较大会,考较众弟子的修为,胜者奖励丰厚,以此来敦促众人勤加修炼。
他记得,他初来太清派的时候,大师兄还没有觉醒,每次的考较大会都必然得第一。
自从他觉醒以来,却再没参加过考较大会,于是武课第一便成了师妹的专属,文课第一便是子路师兄的囊中之物。
一直以来,只有他,还是那么没用。
大师兄怎会约他在这个时候来?
想到此处,裴先生向云儿道:“我便在此处等等吧。”
云儿似乎有些为难,含糊着:“可是……可是他说要我带你去啊!”
虽然还是有些不解,但裴先生终于点点头:“走吧。”
从这里到大殿的路,他很熟悉,可是他却依旧跟在云儿后面,听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如何厉害,可是却没有人跟自己玩,絮絮叨叨的,简直堪比当年的自己。
也不知大师兄是如何受得了的。
路过殿前广场时,所有人都朝这里看过来。
但多是些后辈的弟子,并没有人认识他。
“师叔请进。”云儿将他领到侧殿门口,告退跑开。
裴先生站在廊檐的阴影里,收起伞放在门边。
手指碰到那扇雕花木门时,尘封的记忆才再次袭来。
他在这里行了拜师礼,在这里叫了第一声师父和大师兄,也在这里承受了最大的屈辱。
他深深呼吸,然后轻轻推开门。
第 21 章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
却不是大师兄,而是师父。
他站在门口,有一瞬间想要逃,最终却还是没有动。
“师……”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来。
他已被逐出师门,早已不是他的弟子,再也没有资格叫他一声师父。
“子喻,你来了。”师父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已经原谅了他。
裴先生点点头,没有说话。
“进来坐吧,陪为师说说话。”掌门真人向他招了招手。
裴先生唇角动了动,还是依言走了进来,他转身关上门,跪在他面前:“师父。”
掌门真人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睛里有怜惜、有感慨,半晌才低声道:“起来吧。”
裴先生没有动。
“子喻,当年师父将你和初影逐出师门,你恨师父吗?”掌门真人问他。
裴先生摇摇头,他仰头看着掌门真人,五百年不见,他好像又老了一些:“师父,弟子从未记恨过师父。”
掌门真人叹息一声,道:“师父是为了你们好。”
裴先生笑了笑:“子喻知道,师父也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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