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抖了,”楼何奈在一旁道,“该来时就会来的,你急也没用。”
西北道:“我这不是担心……”
楼何奈道:“有龙君陪着,有什么可以担心?”
“说是这样说,”西北叹了口气,“我就是忍不住啊。”
楼何奈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每日太闲了,才会什么都想操心。”
西北幽怨看着她,“是,我就是太闲了,才每天还要□□的心,给你做饭给你洗衣。你这都三百六十多岁了,怎么还不能辟谷?”
楼何奈柔柔一笑,“那你都快两千五百岁了,怎么还不长高呢?”
“……”
与楼何奈斗了几百年的嘴,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又等了许久,天边外忽然一声龙吟,两人一起抬头,只见一道长影由远及近,西北垫着脚看,那是一条通体发光的金龙,鳞片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额上两支龙角是完整的,西北惊呼道:“是小山君!”
楼何奈无语看他,“激动什么啊?”
西北涨红了脸,“我、我就是有点高兴……小山君长大了……”
已经是第三次蜕皮,许念终于成年了。
“西北,奈奈!”
龙影化为人形落地,高大俊朗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衣,五官与敖渊足有七分相似,只是他的皮肤较敖渊白一些,笑容也清朗,就这样远远看去,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
西北一愣,眼眶红了,“山君……”
楼何奈也顿了顿,望着由远及近的许念,喃喃道:“真像。”
小时候他是更像敖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可几次蜕皮后,却越来越像应周。尤其是那笑起来时眉宇间的弧度,实在太像了。
楼何奈不禁看了一眼许念身后的敖渊,不知敖渊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许念大长腿两步迈上台阶,笑着问:“怎么只有你们?繁烨和楼夫人呢?”
西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楼何奈抬头仰视他,道:“娘去给我找药了,繁烨在殿里呢。”
“我去找他。”许念弯起眼角,快步往里走去。
看着他走远,西北用袖子擦了眼泪,叹道:“小山君还是和蛟王最亲。”
楼何奈看了一眼后头的敖渊,没有反驳西北。
许念一把推开繁烨的房门,大声道:“繁烨!我回来了!”
繁烨本泡在汤池里昏昏欲睡,被他一嗓子叫醒,掀起眼皮不悦看了他一眼,“回来就回来了,嚷嚷什么?”
许念笑着道:“快起来快起来,与我比一比,我觉得我现在比你高了。”
繁烨蛇目上下打量他,冷笑了一声。
“你不高兴吗?”许念在他身后蹲下,把繁烨被水打湿的头发拢起来拨到一旁,“我早说过我肯定能比你高的。”
“有什么用?”繁烨讥讽道,“只长个不长脑子。”
许念也不生气,“你不上来,那我下去了啊。”
繁烨还来不及制止,许念已经跳进了池子里,溅起来的水花甩了繁烨一脸。
“你是不是讨打?”繁烨烦躁摸了一把脸,“以为成年了我就拿你没办法是吗?”
许念淌着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是啊,你现在打不过我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许念只是靠近,身上的龙威就已经压得他呼吸不顺。
“你不肯用父亲的角成龙,”许念低声道,“那把我的给你好不好?”
他的额上渐渐长出两道金色龙角,“我已经成年了,答应过爹爹要给你的。”
繁烨看着他褪去了圆润,日益深邃的脸庞,一时有些怔忪。许念竟然已经长大了,从那个没有他手臂长的萝卜丁,到现在这个可以俯视他的青年,时间真的太快。
繁烨收回视线,蹙着眉不耐道:“一个两个……真当我没有你们就成不了龙?”
他从水中站起,推开衣衫被水浸湿的许念上岸。
许念盯着他赤|裸光滑的后背,目光幽深,嘴角上扬,“繁烨。”
“做什么?”繁烨头也不回,从屏风上取下里衣穿上。
“我用其他办法让你成龙好不好?”许念也跟着上了岸,施了个法术弄干自己的衣物,手越过繁烨的肩,替他取下外袍披上,将他的湿发握在手里轻轻揉捏,“把父亲的角还给他罢。”
“你当我想要?”繁烨一把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没好气道,“说了多少次还他,是他不肯要,你们这一家子真的都很烦。”
应周很烦,敖渊很烦,许念最烦,从应周死后就一直缠着他,小时候烨烨长烨烨短,长大后繁烨长繁烨短,也不见他同楼琉衣和西北这么亲近,就因为喝过他的血?
早知道当年就不喂他了,真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他转身欲走,许念却突然道:“繁烨,我有一种感觉。”
繁烨余光扫了他一眼,“什么感觉?”
“我觉得……爹爹似乎要回来了。”许念低声道。
繁烨惊讶看着他,“你说什么?”
许念抬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在蜃境里蜕皮的时候,突然有种感觉,就像是从前和爹爹在后山湖底,他睡在我身边时的感觉。”
繁烨蹙眉,“就这样?”
许念道:“我没办法仔细说,那时觉得……很亲近,好像他就在身边。”
繁烨看了他一会,“与敖渊说过了?”
“还没有,”许念无奈道,“万一我的感觉错了,怕他失望。”
繁烨道:“去问问那个什么司命,不就知道了?”
许念摇头,“司命告诉我们爹爹会回来已经是违背了天命,就不要为难他了。”
繁烨转过了头去,无所谓道:“那就等罢,早晚会回来的。”
“嗯,”许念笑了笑,重复道,“早晚会回来的。”
敖渊独自穿过大殿,走至后山湖边。
湖水粼粼泛着光,开春后岸上松树抽了新芽,被云兮打理的花圃也开出了绚烂的花朵,前殿妖怪来往,不复从前除了雪就是雪的冷清,如今的不周山里,总是很热闹。
会觉得寂寥的,大概只有他一个。
已经过去了两百三十年,他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应周在湖底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从前难以体会,但等了这么久,他想他或多或少也懂了一些。
他将手掌浸入湖水中,低声道:“念念成年了,你看得到吗?”
应该是看得到的罢,这山中的一切,这三界中的一切,一定都印在他的眼中。
敖渊感受着湖水的冰凉,与应周的体温很像,在这湖边待着,会令他有一种,应周就在身旁的错觉。
短暂的温暖。
敖渊收紧掌心,湖水从指缝中流逝而去,一如他无法掌握的一切。
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比死亡更加折磨,就是这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等待。
可除了等待,他没有任何办法。
——不周山君,应劫而生,应劫而殒。不周山尚在,他便未灭,终能归来。
二百三十年前他万念俱灰时,天尘出现在许博渊墓外,留下的这短短一句话,成了他还能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他曾质问怀疑过天命,如今却觉得,天命真当是世间再公平不过的存在。
许博渊死时应周的痛苦,怀着许念诗在湖底无望的等待,他都在这二百三十年间一一品尝,并甘之如饴,只要应周还能回来,无论多久,他都可以等下去。
只要应周还能回来,无论多难,他总还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你们会觉得虐渊渊不够,但其实比起虐他,我更希望他以后用行动弥补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不周山脉有万里之长,如今化了雪,除却主峰上住着小山君与几位妖王,其他大小妖怪都分到了各自落脚的土地。虽说地广人稀,但山里的日子日复一日,无趣而贫乏,谁和谁多拌了句嘴,哪家添了小崽,都能立刻成为妖怪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别说备受关注的主峰,丁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刻能传遍山中。
譬如龙君与天界的朝玲公主的二三事,就广为流传,几百年时光里,演化了出无数版本。
一说龙君一魄下凡,见山君绝世颜色心生喜爱,不惜与天帝为敌也要与公主退婚,引得公主恼羞成怒下凡刺杀山君;
二说龙君爱山君不可自拔,朝玲公主求而不得,干脆杀掉龙君一魄,以至于山君怒而碎裂不周,差点闹得三界一起陪葬等等等等。
虽然细节之处各不相同,但总体之上又非常一致,无论哪一个版本,朝玲公主都是那个拆散二人的毒妇。
西北推开殿门,迈着短腿快步进来,一脸幽怨,“那什么公主又来了。”
楼何奈正在吃饭,闻言随口道:“龙君见她了?”
“龙君才不会见她,”西北皱着一张包子脸,“都是她害了龙君那一魄,否则山君和龙君……”他突然停住,叹了口气,又有谁知道,如果没有朝玲作梗,他们二人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她怎么还有脸来这里?”西北愤愤道,“就该再关她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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