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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逐九霄 (梧澈)


  姜易尘运转无相真如剑,将不断袭来的风刃挡开。然而浓浓雷云内,无数的风刃却是源源不息,而且力道越发强劲十足。
  姜易尘暗自凝神,九转之气盈贯周身,他双臂运力,无相真如剑顿如天外长流,轰然搅动起这片浓浓的黑云来。
  黑云之内顿时电闪雷鸣,无数道电芒撕撕乱窜,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周边风雷大作,空气如实质一般,几乎把姜易尘凝固在其中。此时姜易尘体内气息紊乱,经脉也痛得厉害,混混沌沌中他似乎看到周边无数的种子在破土萌芽,恍然间清醒过来,如拨迷雾而见晴天。
  姜易尘缓缓梳理体内之气,片即后九转之息自发调匀了他体内紊乱的气息,他立时感觉身体畅通无比,搅动黑云的无相真如剑也愈发凌厉生威。
  风啸云翻,整片雷云被无相真如剑一搅,立时撕裂而开。周边的电闪雷鸣逐渐消失,天空也一点一点露出蓝色来。
  雷云散去,姜易尘回到了地面上。萧南风站在山腰一侧,脸上有震惊之色:“你竟能破得雷云,看来当今世上,恐怕只有断无常方是你的对手!”
  他看了姜易尘片刻,又道:“姜易尘,我奈何不了你。雷云虽毁,不过要破地门奇阵可没那么容易,阵眼藏于山内,随阵法移换,你破不了的!”
  萧南风说罢,身影一动,瞬即便消失不见了。
  姜易尘知道萧南风进了山内。他运出无相真如剑,循着先前那道豁口处又劈了上去,霎时间山石崩裂,山体破出了一道巨口。
  然而只片即后,周边破碎的土石很快又补了上去,仿若受力道牵引般,立时将裂开的豁口填充好。
  如此试了几番,姜易尘再不能破开这不周山,他一时间毫无头绪。这时洪齐赶了过来,皱着眉头道:“萧南风所言不假,要想破开不周山,就必须找到地门奇阵的阵眼。然而山内密道众多,错综复杂,这阵眼不容易找啊!”
  大家正无计可施时,不周山附近翻涌的风云忽然间安静下来,天空也呈现出一大片的蔚蓝。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洪齐诧异道:“奇怪,地门奇阵好像停了下来?”
  姜易尘环顾着四周,见一切都风平浪静下来,也奇道:“难道是萧南风自己破了阵眼?”
  忽然间山石隆隆而响,一道巨大石门从山腰一侧移了开来,石门后似乎是一条通往山内的通道。
  接着从石道内走出一名女子,看上去端庄素雅,款款落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这是……萧夫人?”洪齐忽然惊诧道。他瞪大眼睛仔细瞧了瞧,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而脸上震惊之色,却是丝毫未减。
  姜易尘等人都是一怔。肖青彦也惊道:“萧夫人……萧南风的妻子吗?”
  洪齐点点头,犹自讶然道:“萧夫人五年前就已去世,可现在又突然出现,难道说她并没有死?”
  随即又见萧南风从石道内走了出来,向着那女子温和道:“少梅,快进屋里来,你不可离开太久!”
  那女子却是轻轻摇着头,滴滴泪水簌簌流了下来:“南风,原来你在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萧南风正要上前,却被那女子断然止道:“你不要过来,否则我立时从这里跳下去!”
  萧南风连连急道:“我不过来,少梅你别动,我不过来……”
  姜易尘等人怔怔看着,一向淡漠冷面的萧南风,此刻脸上尽是关怀与柔情。
  “少梅,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快进来好吗?”萧南风神色十分紧张,有些苦求道。
  那女子怔怔看了外面片刻,接着转向萧南风,眸光垂了下来:“南风,我的丈夫是一位顶天立地的侠士,他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你不是他……”女子说着,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他不是你这样的……”
  萧南风依然苦求道:“少梅,你先进来好吗,我慢慢跟你说,你想知道什么都行,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也一定不做,好吗?”
  女子呜呜哭泣起来,摇着头道:“南风,我是不是只能待在石室里面,我已经死了,对吗?”
  萧南风眼眶一湿,也流出了眼泪,摇摇头道:“不是的,我会把你医治好,你不会死的……”
  女子泣声道:“我不想在里面,南风,我宁可死了也不要一直待在里面!”
  “少梅……”萧南风扑地一下跪在地上:“我好不容易看到你醒来,你快进去好吗?”
  “我不进去,南风,我不希望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我的丈夫是个有侠义心怀的好人!”
  萧南风忽而哀叹道:“当年一念之慈放了唐楼,可是后来呢,你被他……我还如何能侠义……”
  女子噙着眼泪,缓缓伸出了手,正要向萧南风走去,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萧南风一个疾步冲了过去,正要抱着她进石室内,却见那女子拽着他的衣服,挣扎着摇头道:“南风,我不想进去,求你了……”
  萧南风抱着女子怔怔立着,半晌方垂泪点了点头,随即跪在地上,温柔地看着她:“少梅,我……我对不起你!”
  女子缓缓抬起手,抚着他满是沧桑的脸颊,眼中尽是泪花:“南风……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萧南风摇着头,哽咽道:“没有你,我也便没有了生的欲望!”
  “南风,我永远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样子,那时的你可爱多了,我喜欢你那时的样子!”
  萧南风已有些泣不成声,握着女子苍白的手,默默点着头:“少梅,我……”
  女子忽而轻轻一笑:“南风,我很好的,你不要担心。你现在就可爱多了,南风,我喜欢看你笑!”
  萧南风点点头,努力牵着嘴角,微微笑了笑。
  女子泪花闪动,轻轻说道:“兄台,你也在这赏花作词呀,这字是你……”
  她说着,眼睛缓缓闭了下去……微风轻轻拂过女子的长发,以及她安静的容颜。
  萧南风紧紧拥着她,一字字慢慢道:“多谢兄台赏识,你也喜欢这里的花吗……”
  他忽然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他们初见在花前柳下,那时的他们青涩而美好,一起谈诗作词,看花开花落,岁月静好。
  “兄台,你也在这赏花作词呀,这字是你写的吗,真漂亮!”
  “多谢兄台赏识,你也喜欢这里的花吗?在下拙字,让兄台见笑了!”
  “兄台真是谦虚,在下穆少梅,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在下萧南风……”
  往昔再也回不去,世事多变,流逝了的,便始终回不来了……

  第八十一章 地界之毁

  姜易尘等人看着眼前猝然间的生死离别,不免感慨良多。萧南风因妻子穆少梅之故,才漠视了这世道,世间因果种种,几多风雨,终难定论。
  随即见洪齐走至萧南风身旁,感叹道:“还请萧大侠节哀顺变!萧夫人说得对,你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萧南风默默抱着妻子,半晌后方抬头看向远外,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些空洞,似在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与少梅情投意合,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半生锄强扶弱,救济世道。后来……没想到亲手培育的天净院内,却有人将少梅……”他说着微微顿了下,眼眸中有凌厉的光闪过,然而只片霎后,又平静了下来。
  他接着道:“少梅被玷污至死后,我一怒之下杀了十数人。自此之后我就常在想,这是我要维护的世道吗?看着少梅冰冷的尸体,我开始厌倦世道。我知道江湖中有些门法可以让少梅再次醒过来,于是便一直在寻找。我只要少梅能睁开眼睛,跟我再说说话,哪怕一句也好。直到一年前断无常找到我,说有一种古参可以唤醒死者。后来我便将少梅带到了这里……”
  萧南风说到这时,低头看了眼妻子,目光平静而柔和:“那天见到她真的醒了过来,我高兴坏了,我跟她说,你睡得太久了,叫了你半天才醒过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萧南风说着,眼眶又湿润起来:“我知道不能一直让她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可是他又不能离开花室……”
  萧南风缓缓呼出口气,伸手抚着妻子已经有些僵硬的脸颊,低声道:“如今想来,我此刻也满足了。少梅,你说得对,我不该变成这样子!”
  他忽然抬头看向姜易尘,神色平静道:“姜少侠一身奇功,有你在,世道或许能回去吧!”
  他又轻轻叹了一声,忽然间嘴角流出一道血来,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姜易尘不由一惊,呼道:“萧大侠,你怎么了?”
  萧南风微微笑了下,仿佛卸去全身的重任,轻轻道:“我知道少梅若知晓我做的事,定不会喜欢的,在她看到外面一切时,我就知道她不会再回石室了,这样也好,免得苦了她……”
  萧南风抱着妻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我自断了经脉,与她一起去了!”说着眼眸缓缓闭了下去,只余脸上未尽的柔色。
  众人都是感慨不已,随即将两人扶在石壁旁。阳光洒在这一片连绵的群山上,周围一切似乎变得明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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