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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 (月月月中眠)


趁人群走散,有个年轻小伙子偷偷跑回来:“村支书和景总汇报过了,支书说再有记者就先跟他联系,不要擅自回答问题。现在好些人看到你们,估摸着给支书打电话了,你们有事还是找村支书吧!”
陈灿一听,气得不轻:“你们怎么把人当贼防呢!”
小伙子也来了气:谁知道你们这些记者是来干嘛的?好心告诉你还凶,滚滚滚。
陈灿还要理据力争,突然被按住肩膀,沈顺清扬手指着某个方向——一个毛孩往远处跑去,竟然是虎子。
怎么又跑出来了?
这是要跑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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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再管那小伙子,拔腿跟上虎子,一路跟到芙水河边,见虎子蹲在河边,正捡小石头往河里扔。
陈灿走过去,揉了揉虎子脑袋:怎么跑这儿来了?
虎子虽傻,但记得这个救过他的大哥哥,笑嘻嘻地指着芙水河说:“臭水沟,黑丘丘!掉下去,摔破头!”
陈灿朝沈顺清看去,沈顺清蹲下来,问:“这是臭水沟?”
虎子傻乎乎点头,一个劲儿往河里扔石头。河水与上次所见一样,浊兮兮、沾着腐物,虽不算清澈,但也称不上臭水沟。
虎子突然抱住陈灿的腿,嘴里嚷着:“掉下去,摔破头!”说完仰起头、撩起一小撮刘海,额头竟然有一道食指长的口子,已经结痂,凝成深红色的疤。
两人大惊,面面相觑。
陈灿模仿小孩的语气奶声奶气问:“脑袋怎么啦?”
虎子说,掉下去,摔破头。
两人望着河面心思翻涌,刚想追问,背后传来哒哒脚步声。罗大爷呼哧呼哧跑来,喘着粗气,一边说你们怎么又来了,一边说这娃儿一没看紧就往这河边跑。

“我们见虎子一个人,担心出事就跟来了。”沈顺清抱起虎子:“今天村民好像不太友善?”
罗大爷瞅着左右没人才说:“村里很久没来外人,你们来后村支书就跟上头说了这事,上头说有记者来就向上汇报,谁让你们身份特殊,都说防火防盗防记者嘛。”
结合之前小伙子说的,沈顺清猜想这‘上头’应该是景青禾。罗大爷曾说景青禾就像这村的皇帝,看来确实如此。
沈顺清哑口无言,陈灿趁机问:“虎子之前落水烧坏脑袋,是不是掉进这河?”
罗大爷棱两可嗯嗯啊啊应声,抱过虎子往回走,也催他们快走。

林间霎时恢复安静,陈灿挠头:“现在怎么办?”
沈顺清蹲下,学着虎子捡石头往河里扔,一颗、两颗,咚咚相继沉入河底……他猛地站起来,眉毛一挑:“我就不信邪了,我下去看看。”
“下河?”陈灿叫。
“我怀疑河里有出水口。”沈顺清指着河底:“上次我们看过土壤是湿的,说明很可能有地下水,既然地面看不出,就到水下看。而且你看这河河道平整,周围没有碎石也没有枝桠,虎子的脑袋是在哪儿磕的?总不能是被泥划破的吧。”
“这大冬天的……”陈灿慌了,这河水看着就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顺清嘟囔,脱了羽绒服塞在陈灿手里。“咱们得抓紧时间,这次只是向上汇报,下次咱们来的时候就未必能靠近这村了。”
沈顺清脱了毛衣鞋袜光脚踩在地上,一边哆嗦一边念叨‘只能回去时车里暖气开足点了’,说完往水里一扎,跳了下去。

“沈哥?!”
陈灿没拦住,沈顺清已跳下河,溅起的水花一圈圈晕开,陈灿觉得像自己下河一样浑身冰冷,他抱着衣服紧张兮兮地盯着河面,没想到沈顺清有勇气在大冬天里跳河找线索,想起曾埋怨‘记者什么都干不了’,心里泛起一股悔意说不出话来。
沈顺清憋足气一口气沉下去,这河水不干净,一睁眼就有脏东西往眼球上贴,他只好闭着眼贴着河岸用手去摸,摸到有泥土松动的地方就伸手去抠,就这样凭感觉往前,也不知过了多久,猛地一个踉跄,一股水流把手指往土里带。
摸上去像是一个漩涡,河水小幅度灌进去又流出来,用手指往里捅,触摸到一截拳头粗的硬质管道。
原来真有出水口。
一睁眼——
还不止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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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顺清从水里钻出,才知游了百米多,陈灿见他上岸忙把衣服递过来。
“怎么样?”
内衣已经湿透,沈顺清索性脱了直接套上毛衣和羽绒服,又捡来几根枯枝插在土里,冻得口齿都不灵光了:“冷死……先走,回车上再说。”
两人快步跑回,竟发现周支书叼着烟站在他车旁边,地上散落三四节烟头,应该站这儿有一段时间了。沈顺清冻得脸上发青,发梢的水成股流下,手里还抱着湿淋淋的内衣,支书一愣:“这是怎么了?”
沈顺清说,跌了一跤,滚沟里了。
这是实打实的睁眼说瞎话,外衣鞋子都是干的,算哪门子的‘滚沟里了’。周支书就一乡村莽夫,遇到沈顺清这信口胡说,硬是回不上嘴,“这,这……”这了半天也没下文,最后急红了眼:“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沈顺清嚷着冻死了,溜上车把暖气调到最大。
“十四年前死的义华女员工,你们真没听说点什么?”
村支书扔了烟:“你们要是打听这事,那是真不知道,咱们也不认识这员工,能知道多少啊。”
沈顺清意味深长哦了声:“那您以为我们打听什么,这村里还有别的事情值得打听?”
支书连忙摆手:“这,这……没有,没有。”

水下确实有数个拳头大小的管道,但没排水排污,就是一空管,可谁会花心挖土辟道只埋空管?何况产业园就在芙水河上方,事情不该这么简单。
沈顺清在水里受了凉,强撑着把车开回城区,下高速后觉得头晕,无奈陈灿不会开车,只好打电话让曲霆来。
直到曲霆带来毛毯和衣物,沈顺清到后座换上,体温才回升了点。他裹着毛毯躺下:“你能弄到监控探头吗?无线、防水,最好能红外夜视。”
陈灿狐疑地往后看,只听曲霆说:可以让王海弄。
那弄几个来。沈顺清说着又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合上眼。

醒来已是深夜,他舒舒服服躺在自家床上,曲霆贴在身旁,腿上撑着笔记本像在处理工作,沈顺清凑上去,头搁在他肩膀上。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曲霆伸手贴上他额头,还好,不烫。
沈顺清嗲声嗲气地说好,心想该不是曲霆把他抱回来的吧?他好像裹着毛毯在车里睡着了,怎么醒来就到家了?
这一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
两人同居有段日子了,同进同出也不止一回,邻里虽然面上不说,私下指不定谈论着。沈顺清从家里搬出来就是受了非议,对闲言闲语还心怀芥蒂,胡思乱想间见曲霆端了粥来,热乎乎地冒着气,心里那点小疙瘩就被这热气蒸平了。
管他呢,沈顺清想。
反正跟定这人了。

第三十六章
小少爷要进义华的消息瞬间传遍集团上下。
为了腾出办公室,清洁工放下手头上的活,优先为小少爷服务,祁阳等得无聊,便跟着景青禾进了总经理室。办公室明亮宽敞,红木桌上文件堆积成山,但摆放有序,没有杂物,另一边是成排的书柜,罗列着书和标注上年代的档案盒,书柜下有一墨绿的保险箱,保险箱上空无一物。
“我听说,当年产业园应该是我爸和景叔一起打拼,后来‘那人’跑国外去学画去了。”祁阳摸着保险箱的一角。
“小少爷的父亲……”景青禾停顿:“只是另有志向而已。”
好好的家族生意不扛,折腾什么艺术,祁阳啧了声,又说:“那我来帮景叔打理产业园。”
景青禾笑着回应:“小少爷有心学习自然是好。”
“我要产业园的资料,从开工到现在的。”
景青禾轻轻笑出声,从书柜里取出一摞盒子。“早期的资料现在怕是找不到了,不如先看近些年的年报。”
祁阳凑上前,神秘兮兮:“听说产业园开工那天死了人?”
“听谁说的?”
“有这么点印象,小时候听人说过?现在聊起才想起来,也不知道记得准不准确。”
景青禾沉声道:“是有一个员工死了,不过跟咱们没啥关系,是煤气中毒死的。”
祁阳哦了声,又听人说办公室打理干净了,便抱着一沓资料走了。

祁阳没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敲开人事经理的门。经理是中年女性,工作几十年也知道这是小少爷得罪不得。
“我要一份义华老员工的名单,从化工厂一直工作到现在的。”祁阳说。
经理干练,很快调出档案打印名单,祁阳一看十来个名字,没一个认识,眼珠一转:“这里面哪些是景青禾派系的?”
“这……”经理傻了眼。
“说吧,我也不干别的,就和叔伯们混个脸熟。这里就你我,你不说去没人知道。”
经理管人事多年,看得出这小少爷虽然口气狂妄,但非等闲之辈,指了几个名字。
“剩下的呢?”
“剩下的……”经理压低声音:“和您父亲关系比较好。”

“我爸?”
父亲和景叔不合,祁阳多少知道一点,印象中有段时间父亲和景叔的关系确实很古怪。以往每逢春节,景叔来拜年,父亲都热情相待,唯独有一年父亲铁着脸,细想来就是那年夏天,父亲就出国了,但祁阳那时年幼,又听说父亲是不想继承家业才出国并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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