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前半句话有点多余。
晏轻犹豫道:“还有三个月成年。今年高考。”
陆尧道:“没成年有点难办。”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他领导十有八九是知道这边出了问题,溜得比谁都快。这种事情不止一两次了,前不久老三报告说昆仑跑了‘东西’,闹得西边人仰马翻,想问领导能不能派点人过去,结果电话还没打,帝都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领导圆寂了,老三还真信了,哭哭啼啼扛着招魂幡一路跪拜去了帝都,还想着能赶上头七多烧几张纸钱。最后头七的确是赶上了——领导安静躺在酒吧姑娘怀中,眼看着就要精尽人亡,幸亏老三机灵,当场抽出刀子捅了他一刀。
晏轻没说话。
陆尧叹了口气:“行吧,先住下来吧,等联系到上边再说。学籍怎么办?”
晏轻道:“我追杀晏重之前把学籍转过来了。”
陆尧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外边那个小姑娘可怜巴巴的问:“你们说完了么?我能不能先进来?都快要被晒化了。”
陆尧给她打开了门,小姑娘走进来,委屈巴拉的给他俩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真化了,骨头茬子都露出半截来了。
陆尧没想到被晒一下都能伤的这么严重,有些不好意思:“先给你办吧。老规矩,快递登记。名字住所买卖物品,我记一下你就可以走了。”
小姑娘蔫头巴脑道:“都得说么?你不是知道我住哪么?”
陆尧掏出纸笔:“走个程序。”
小姑娘道:“六号楼四单元202,克拉拉·弗拉德……算了你记王拉拉吧。”
陆尧:“哪个‘拉’?”
王拉拉:“手拉手的拉。”
陆尧一笔一划的记。王拉拉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陆尧头也不抬:“憋着,敢动手我就把你扔太阳底下去晒着。”
王拉拉口水哗啦哗啦的往下流,两只眼已经开始发红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尧的脸看,听见威胁很明显的抖了一下,目光却没有移开。
陆尧记好了,问下一个问题:“买的什么?”
王拉拉没有回答他。小姑娘短腿一蹬,一跃就够到了警卫室的天花板,四肢牢牢吸附在墙壁上,倒挂着,双目赤红,露出了一双尖锐的獠牙。
“……血……”
陆尧没办法,只能道:“算了算了,不问了,你赶紧回去吧——”
他话音未落,王拉拉骤然扑了上来,抬手就给了他一爪子,陆尧轻松一弯腰躲了过去,顺便一脚踹在了王拉拉小姑娘的肚子上,活生生把她踹了出去。
陆尧还有空安抚晏轻:“别怕,只要不犯事儿,我下手一般没这么狠。”
与此同时王拉拉又是一个飞跃,看上去似乎已经认不出人来了,警卫室外边刚好有人出小区大门,一眼看见这个场景,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咔嚓咔嚓的拍照。陆尧烦了,又是一脚踹在了王拉拉身上,这次更狠,警卫室的门直接被踹掉了,跟着王拉拉一起滚了出去。
陆尧想要跟着冲出去揍人,晏轻忽然道:“报纸。”
陆尧一愣,往后退了一步,刚巧接住快要滑落的报纸——刚才王拉拉动作太大,不小心把桌子上的报纸往下拖了一点。他手指忽然一阵刺痛,抬起来一看,竟然被报纸的边缘拉出来了一道小血口。
陆尧:“……”
陆尧溜溜达达的走出去,残暴的踩在小姑娘的肚子上,把自己的手指捅进了她的嘴里。
反正血都出来了,干脆就送个人情吧。
第3章 喝奶茶么大兄弟
陆尧单手把王拉拉提溜了起来。她喝了几口血,吧唧吧唧嘴,眼睛中的红色逐渐消退,一抬头看见陆尧的下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陆尧问:“你哭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王拉拉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完整:“我怕……我活了快六百多年了我有十八个儿子三十六个闺女我不想死……”
陆尧眼睛一亮,问:“愧疚么?”
小姑娘点点头。
她个子矮,刚到陆尧的胸部,一头黑发跟驴打滚一样,全都是灰尘,小裙子也脏了,又站在阳光底下,再过一会儿估计就化了。
陆尧领着她进了警卫室。
他蹲下来,拍拍王拉拉的肩膀,让她看坐在椅子上的晏轻:“看见了么?这小孩儿未成年。”
王拉拉抽泣道:“看见了。”
“会带孩子么?”
王拉拉惊悚的跟陆尧对视,颤颤巍巍道:“我是生过很多没错,但是我没养过。我第十三任丈夫死了之后我就没再找过伴儿了——他在二战被人一枪爆了头。”
陆尧:“……第几任?”
王拉拉响亮的抽泣了一声:“十三任。我也很伤心啊,人类的寿命太短了。”
陆尧掰着手指算了算。粗略估计王拉拉六百岁,假如她每一任丈夫的任职时间是三十年,那算一下才不到四百年,人家小姑娘至少单身了两百年,说起来也不算过分了。
他同情的摸了摸王拉拉的头,安慰道:“以后有合适的再找吧。你们也不容易。”
王拉拉委屈道:“血族这几年可惨了,后代还好,能吃点血豆腐鸭血粉丝凑活着过,身体好的大蒜都能闻。纯血种只能喝血,鸡血什么的勉强可以饱腹,但是要定期补充人血,不然就会像是刚才那样。”
陆尧问:“血哪来的?
王拉拉抱着她的大箱子,惊恐道:“我都是从正规渠道弄来的!”
陆尧慢悠悠道:“最好是。”
王拉拉急忙道:“我跟我第十一任丈夫的后代还有联系,她在医院工作……”
陆尧道:“那是挺方便。”
王拉拉神色黯淡了一点:“干上十几年就要换工作,不然容易露馅。”小姑娘唉声叹气,抱着她的箱子走了。
也难怪她撺掇快递小哥翻墙进来,晚上快递歇班,白天她又不怎么方便。但是这事儿陆尧也没办法,小区里奇形怪状的东西太多了,二号楼有个不知道什么工作的梦魇倒是能消除记忆,但是要价死贵,上边不给报销,陆尧一个吃死工资的一半都付不起。
晏轻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抿嘴道:“我不是小孩子。”
陆尧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儿前途不可限量。
人家年纪也不大,千里迢迢从云南赶过来,脸蛋干净漂亮,一点灰尘都见不着,包袱里包着他亲哥的脑袋,先不说哪里来的钱做路费,安检是怎么过的?
陆尧问道:“先去陪你找个住处还是先买点洗漱用品?”
晏轻道:“不用。”
陆尧问:“你有钱?”
晏轻摇头。陆尧又问:“你另一个包里是什么?”
晏轻犹豫了一下,陆尧赶紧道:“不想看就不用给我看。”
小区里的人都是习惯藏拙的,大家进进出出免不了见个面,有时候对门就是天敌,指不定哪天就闹翻了,谁敢电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晏轻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上边挂着两个小坠儿,“这是银的,可以换钱。”
“不用,钱我给你出。”陆尧叹气道:“先去买东西吧。小区暖水器空调都是统一安装的,家具一概没有,好歹先给你买张床。”
晏轻没说话。陆尧摸摸他的脑袋,有点惊喜的发现小孩儿竟然没躲。陆尧觉得他不像是会给人甩脸色的人,毕竟唇红齿白看着讨喜——虽然并没有什么逻辑,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
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安排道:“今天应该没什么大事儿,我过会儿收拾一下带你出去。住处没什么差,一号三号四号五号都满人了,其他空的都是六楼。你过会儿自己选一个。”
晏轻问道:“你住哪儿?”
陆尧一愣。少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陆尧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道:“我在八号楼。我楼上还空着,先住那里可以么?”
晏轻点头。陆尧也不多说,给小孩儿添了杯水。晏轻看着热气腾腾的杯子,没喝。陆尧问:“不习惯跟别人用一个?”
警卫室里一共就两个杯子,一个是陆尧的,普通的玻璃杯,宜家二十块钱买的;另一个是值夜班的同事的,灰扑扑的青铜杯子。陆尧跟他不是特别熟,交接班都很少碰面,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自然也就没有动他的杯子——晏轻面前的那个是他的。
晏轻拿起来吹了吹,往陆尧那儿推了推:“你喝吧。”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陆尧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少年雪白的牙齿跟一截鲜红的舌头。他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听见晏轻道:“你嘴唇发干,先喝点水吧。”
陆尧道:“没事儿。你刚从南方过来,有些东西得慢慢适应,北方空气很干燥的。”
晏轻低下头开始看书。
陆尧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倒霉领导这次居然没有死很长时间,不接他电话但是还能给他发短信,“晏轻晏重的事儿报上来了,你先等等,今晚给你回复。”
陆尧扣上电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打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了一段字,准备过会儿去打印出来,然后贴在铁门上——物业的人出去交流学习了,七年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外面,水电费又不能不交,陆尧只能把重任扛在了自己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