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爷,”小任讨好的问:“我能走了么?”
陆尧撇撇嘴,“走吧。”
小任如蒙大赦,一边擦汗一边马不停蹄的溜了。
“留下看看情况吧。”娑罗蹲下来,长发垂落在地上,“真是作孽,年纪这么大的人了。”
楚子羿抱着兔兔,忽然感觉怀里的小孩儿动了动,小姑娘一脸认真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嘴里一股奶香味,“你信不信,陆尧哥哥又要来骗我啦。”
陆尧轻车熟路的把兔兔抱在了怀里,问她:“想不想吃糖呀?”
兔兔用手推他的脸,超凶,“今天不吃糖啦,要回家写作业。”
“学习啊,那可不能耽误。”陆尧抬起下巴,看向楚子羿,“那就你吧,袖子挽一下,然后把人扔到小区外边去。”
楚子羿说:“我有事儿。”
陆尧哥俩好的搂住他的肩膀,说:“不管你肚子里揣着什么东西,这几天都老实点,要是敢给我惹麻烦——”他磨了一下牙,“我就让你跟刚才那个大兄弟一起,带头冲锋。”
楚子羿看着他漂亮的下巴,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一边埋怨自己色心不死一边挣扎道:“我答应兔兔去跟她一起写作业了。”
陆尧:“高考多少分?够给我们家兔兔补课么?”
楚子羿从善如流,连带着人也活了一点,那张英俊的脸上竟然还有一点显而易见的骄傲,“数学满分,总分七百零八。”
陆尧:“………………你休息吧,以后有什么事儿喊我一声就成。”
陆大爷小时候吃过数学的苦。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抱着十几分的卷子窝在花坛里哭,泣不成声、哭到崩溃的那种哭,看得路过的老大爷老大妈都不忍心,他妈却一点不心软,一手拿着他的卷子一手抄起擀面杖,阴气森森的说陆尧你给我记好了,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你离着及格差几分,我就抽你几下。
——每逢考试,陆尧必定要趴着睡。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小看过数学考高分的人。
拯救国家拯救社会,大概就是要靠他们这种人。
陆尧亲自蹲下来,将老头扛了起来,几步就窜到了铁门外边。
青年身材修长,身高一米八,腿又长又直,头发干净整齐,露出来的一块后颈是健康的小麦色,袖子卷到胳膊肘,小臂线条流畅,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着就想让人啃上一口,楚子羿看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抬手擦了擦嘴角。
“把你的心思收一收,”娑罗凉飕飕道:“不可能的。”
楚子羿怅然若失,一个在科学社会主义的熏陶下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忽然被一锤子敲碎世界观的感觉并不好受,说实话换谁遇上这种事情都要心惊胆战上一段时间,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可能在看见那位‘带头冲锋’的大兄弟的时候就已经晕过去了。
但是他看着陆尧,又有点心驰荡漾,觉得要是能为了他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能接受。
娑罗忽然说:“你帮兔兔补完课之后去铁门外边看一下,那老爷子要是还没被人捡走,你就送他去医院吧。真出了事儿的话,陆小先生也不好受。”
楚子奕应了一声。
“以后要是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别跟他计较。陆小先生其实比谁都心软……身处此地,没有办法,他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却要惦记着别人、畏手畏脚的,不敢有丝毫纰漏,”娑罗叹气道:“非人还好,跟人类的关系却不一样,动辄就要惊动上边,来来回回的麻烦,他其实很不耐烦这个,但是又没办法,人情世故也就熟透了,有时候还要低声下气的。”
楚子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陆哥……也会低声下气的时候么?”
娑罗无声的笑了。
“陆尧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强大,生而为人,就必定会有软肋。”
第24章 不能做的事情
‘没有那么强大’的陆尧单手扛着老大爷,溜溜达达到了铁门外边。
老头吃了人参精的一根头发,多少清醒了一点,抓着陆尧的手臂,沙哑道:“小伙子,多谢了。”
陆尧蹲下来,问:“您还记得家里电话么?”
老头子摇摇头,说:“有几个不孝顺的儿女,看我快不行了,整天在那里勾心斗角的抢家产,没人顾得上我,生了跟没生一个样,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陆尧随口说:“还有个两三年吧。”
千年人参精的功效可不是说笑的,一根头发少说也能续上几年的命,要是这老头福缘再深一点,八九年也能挺下来。但是再长就不行了,人的寿命都是有记录的,遮天蔽日隐藏短时间可以,长了的话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因果全都汇聚在小任身上,他得难受好一阵子。
老头沉默了一下,视线从陆尧年轻的脸上扫了一圈,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刚才那个药,还有么?”
人到了临死前才最惜命,老头的手心出了一点汗,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脸上带着一点急切的恳求,却不怎么自在,估计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鲜少有求人的机会。
陆尧拨开他的手,垂着眼睛说:“没了。”
老头看着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半晌露出个惨淡的笑容,说:“是我想多了,人活到这岁数了,也没什么好贪恋的了……要是能多活几年就好了,家里的资产也不至于让一群儿女给败干净。”
陆尧似笑非笑:“老爷子,您还是给我个电话吧,现在让人把你送到医院去,总比在我这里卖惨来得好。”
老头挣扎着站了起来,咳嗽了两声,说:“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然后在口袋里翻了两下,掏出块手机来,说:“小伙子,留个手机号码吧,趁我还活着,有空来找你们唠唠嗑,我看你们小区里老人不少,凑在一起也热闹。”
陆尧捏着那一把干瘦的骨头,硬生生把手给他按了回去,说:“别了,我们小区里一群刁钻古怪的老头老太太,特别排外,像您这么懂礼貌的不多见,别过来受欺负了。”
他这话明摆着就是不欢迎人家,老头也听出来了,手脚不怎么利索的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路上开来一辆宾利,驾驶座上下来个穿着黑西装的小伙子,恭敬的一低头:“老爷子。”
老头挥挥手,还想跟陆尧多聊几句,陆尧却有些不耐烦,最后只能被搀扶着上了车。
车门临关上之前,老头忽然愣了一下,直勾勾的看向了陆尧身后。
“你是……?”
陆尧身后多了个满身污泥的少年,静悄悄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两只手被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一大半,阴气森森的。
“怎么了?”陆尧顿了一下,一扭头发现晏轻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顿时扶住了额头,抢先一步把老头的车门关上了,然后敲敲玻璃,比了个手势,让他们赶紧走。
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陆尧问:“巫龄呢?”
“我就说吧,肯定先问我。”巫龄蹲在铁门角落里,小卷毛上全都是黑土,脸上脏了吧唧的,嘴里还在嚼东西,“刚才那个老头子快要死了。”
陆尧挑了挑眉,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说:“要不是碰巧倒在小区门口,现在已经死了。”他伸手扣住巫龄的下巴,逼着他张开嘴,问:“你嘴里吃的什么东西?”
巫龄红着脸把嘴闭上,然后可怜巴巴的给他看宝贝——手心里紧攥的一把枯叶子。
陆尧问:“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巫龄喊冤:“我没有!你不能总是偏心!我什么都没有干!”
陆尧笑眯眯的问:“那你们是去哪里玩了呀?”
巫龄犹豫了一下,往自己嘴里填了一片叶子,细嚼慢咽,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说:“我不知道,但是他想要杀我……”
“嗯?”陆尧问:“那为什么你还活着?”
巫龄更加迟疑了:“我也不知道……”
陆尧一巴掌给他扇在了脑壳上,扭头对晏轻说:“你有三分钟的陈述时间。”
“你看到了,是他先动的手。他说我很危险,让我赶紧离开这里。”晏轻有点委屈,说:“没别的了。”
“……”巫龄一脸‘你怎么能这样’的表情,说:“你撒谎!”
陆尧踹了巫龄一脚:“就你最皮!”
他对巫龄非打即骂不是没有理由的,兔兔说话做事儿都比他成熟,这两个人加起来少说也快四十岁了,现在都跟刚从泥地里滚出来似的,巫龄还没有换洗衣服——又得穿他的。
陆尧脑袋都大了,把这两个人提溜回家,然后让晏轻上楼洗澡,再把巫龄往自己浴室里一推。巫龄不是很适应热水器跟莲蓬头,陆尧就靠在浴室门框上抽烟,跟他说怎么用,没过一会儿巫龄探出头来,手上举着沐浴露跟洗发露,问:“这两个是做什么的?”
“左边洗头右边洗身上。”陆尧扫了一眼,“别弄到眼睛里去。”
巫龄应了一声,没多久又闭着眼睛把头伸了出来,说:“我试了一下,好像真的不能弄到眼睛里去……疼。”
陆尧两三下把袖子挽了起来,一脚踹开门,抓着巫龄的头发把他按进了浴缸中,然后接了一小盆热水,加冷水调温,骂道:“怎么不蠢死你?……这个水温烫不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