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无奈地推拒道:“我会回去的,只是在我回去之前我必须解决一件事,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就好。”
“曾经我给了你一年的时间,结果等来的只有一封信,如今你不回我便来,你还想像曾经一样和我玩一样的把戏吗?”卑罗语气强势,带给陆离无限压抑。
陆离只好解释道:“我只是想查清一桩案子,这桩案子牵涉了数条人命,如果不抓到凶手,难保不会为祸苍生,继续害人,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我抓到凶手我一定回到魔界,到时是杀是剐随你心意。”
卑罗眼神闪烁不定,陆离看不清他的心思,只得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很好,”卑罗放开抓着陆离的手,“苍生,人命,你永远都是在关注别人,你有没有想过我,曾经为等你转身,我等了几百年,如今的你又是投身于你的苍生大业,我呢?你有转过身看过我一眼吗?”
“我……”陆离词穷,半晌,只说了句,“对不起。”
卑罗脸上嘲讽笑意加深:“很好很好,‘对不起’三个字果然很适合你,不仅你,连你的好友也只会用这三个字来搪塞人,这回,你猜,我还会不会接受?”
陆离怔住,原本想说的话都忘在了口间:“卑罗……”
“我说过你回也好,不回也罢,这次我是一定要将你带回去的,别忘了……”话未说完,陆离已捂住心口倒在了地上,“别忘了,你是喝过我的血的。”卑罗脸上残忍的笑是陆离在昏过去之前眼前所看到的最后景象。
太阳升起,和煦的阳光落在曾经繁盛的李府,在阳光映照下,一捧黑色余烬被风吹散。
“师父,我回来了。”刚一进门,吴光就高声唤起来。
从内院传来应声:“回来就回来了,将包袱放下,来我这里,我有事要交给你。”
吴光撇了撇嘴,转头对灵昧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师父那里吧。”
灵昧向后退了几步,似乎对见吴光的师父犹有畏惧,吴光拉着灵昧,不在意道:“没事的,我说了,师父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会为难人的,也不会为难妖的。”
正犹豫间,内院又传来声音:“吴光,让你身边的那只狐妖放心,我不会随便收妖的,我还没有这么老糊涂。”声音中带了一点笑意,却让灵昧安了心。
跟在吴光身后穿过曲折的回廊,又走过一片药圃,吴光在一间屋子前停住了脚。
“师父,徒儿回来了。”吴光恭恭敬敬行着礼,灵昧看见吴光的动作,赶紧照着做。
“嗯,进来吧。”
灵昧跟在吴光身后踏进了屋子,阳光斜斜的照进来,光影交错,丹炉中正冒着袅袅的烟气,三面墙上是堆积的道家典籍。
灵昧怀着忐忑不安看向吴光的师父,霎时,如一道惊雷划过天际,灵昧的脑中闪过数片场景,扼住了他的呼吸。
陈上贤看见那张与灵且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呼吸不由也是一滞。
吴光看到灵昧痛苦模样,忙问道:“灵昧,你怎么了?”
灵昧痛苦间抬眼看见陈上贤悲悯面孔,不禁恶言相向:“你也算是好人,现在装出这幅样子同情世人不过是掩盖你曾经所犯恶行罢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灵昧!”吴光震惊于灵昧的态度,更震惊于灵昧的话,回头看向陈上贤,却发现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用一双看透沧桑的眼睛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灵昧。
“师父!”吴光抱住因疼痛而蜷缩的灵昧,唤道。
“你先带他去你的房间吧,这丹药你让他服下,也许会舒服一点。”
吴光结果陈上贤递过来的丹药,塞进了因疼痛而意识恍惚的灵昧口中,又对陈上贤道:“师父,那徒儿就先下去了。”
“去吧。”陈上贤点了点头,看着吴光抱着灵昧退出了房间,许久,屋中传来一声长叹。
恍惚中的灵昧仿佛看见自己的爹娘哥哥犹在身边,自己还在灵气充沛的梅山上,过着无忧无虑的悠闲日子。
“爹……娘……哥哥……”呢喃声声传入吴光耳中,让吴光心中顿生疑惑,想起灵昧与自己师父所说的话,更加疑惑二者之间的渊源。
安抚好灵昧的情绪,让其安稳进入沉睡已经是深夜,夜凉如水,吴光来到陈上贤的屋前,刚要出声,屋内之人已经知晓他的来意:“进来吧。”
吴光诧异间还是推门进入了,陈上贤正坐在蒲团上,闭眼沉思。
不等吴光发问,陈上贤开口道:“我知道你心中对今日的事情有疑问,这件事说起来已经过了数百年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坐下吧,我将整件事的前后因果都告诉你吧。”
“师父,您……”
“不必惊讶,合该命运是如此安排的,你我也不过是顺应命运安排,坐下吧。”
吴光怀着心中疑惑坐下,听着陈上贤诉说着这桩数百年前的恩怨情仇。
“当年,我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道士,秉着捉妖为己任的我并不知道妖也分善恶,只是仗着所学之术将所见的妖怪降服,直到我到了遇到了那时还是安王爷的恭皇帝……”
第34章 蚀心(二)
蚀心
百年前的恩怨情仇由陈上贤娓娓道来……
“彼时我还是初出茅庐的小道士,见到安王府中妖气显现,便自告奋勇要将妖物降服,可是一切却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简单……”
“后来我用道法找到了恭帝所说的梅山,我带着数百精英兵士找到了灵且——恭帝要的那只狐狸……”
“灵且?难道就是灵昧的哥哥?”
“是的,那时灵昧刚刚出生没有多久,我们探得灵思外出,灵湘又刚刚生产,元气虚弱,灵且的道行又浅,根本无法抵御,于是我便收服了灵且,将他带回……”
“那灵昧和他娘?”
“你是想说我有没有对灵昧和他娘怎么样么?”
“嗯。”
“当时的我似乎略有醒悟,并没有伤害他们,而灵且也是听闻我是来找他的时候,自愿走出,可以说,当时我们并没有碰到任何抵抗,那次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
“那之后呢?为什么灵昧会……”
“唉!”陈上贤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纵使再过百年还是让他如此放不下,道者修心却还是在这件事上有了心结,“之后的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安王成为恭帝后,性格变得起伏不定,对灵且他好像也不似之前那般单纯,其实我早该想到,当他要求我将灵且从梅山带到他身边时,就该想到的,那之后……”
巍峨宫殿内,帷幔轻飘,雕栏玉砌,一条金色锁链锁着一条单薄身影。
“皇上,灵公子今日也没有吃东西。”如贵见到一道高大身影缓步踏进,忙上前跪拜道。
李瑑皱了皱眉,挥手道:“你先下去,待会送些易消化的粥食进来。”
“是。”如贵松了一口气。
帷幔内,金色锁链的另一端,一个人的脚踝紧紧被束缚,向上看去,衣着单薄,腕处细骨伶仃,脸上也削瘦不似以前,双眼紧闭,眉头却紧皱,仿佛正陷入噩梦。
一双手轻轻覆上灵且的脸,力道极轻带着温柔与沉迷,睡梦中的灵且被这抚摸惊醒,一双惊慌失措的眼对上沉迷的视线,更加绝望。
“听说你今天没有吃东西?这样是不行的,你总要吃点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待会陪我吃一点好吗?”李瑑温柔的话语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灵且避开脸上的手,绝望的低下头,也避开那双总是盈满着情意的双眼,那双眼里的情意让灵且无法呼吸,像滔天巨浪会将他整个淹没,夺去他的生机。
没有等来回应,李瑑并不恼,而是张开双臂将灵且整个搂入怀中,摩挲着灵且瘦弱的肩头,轻声道:“你说过的要陪着我,难道现在都不作数了吗?原来不只是人,连妖的承诺也是如此不堪一击,当初的话有多么的美好你现在的表现就有多么残酷,你知道么?”
嘴唇攀上耳畔,一句句话像是利刃割裂灵且的心,看似甜蜜的姿势却是李瑑因求而不得而带来的反击。灵且想反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以为的友情如今像是一把尖刀插入心间,害他与父母生离的是他,如今演作被害者的也是他,背弃诺言背离友情的却成了自己。
“坐在这高高皇位之上的我,受万民敬仰,可是我仰着头,在看的是谁呢?是你!你低着头,又在看什么呢?”李瑑捏住灵且下巴,一声声质问既像是在质问灵且,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灵且被迫对上李瑑的眼睛,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得。
“我……没有……”三个字断断续续被说出,灵且想要劝说李瑑,却又无从下手。
“没有什么?没有看什么,还是没有低头?”李瑑温柔的话语却让灵且感到丝丝寒意沁入骨间。
“我……不知道……”
李瑑看着茫然的灵且,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抚摸着灵且的头,一点一点轻轻捋着灵且的头发,嘴唇落在灵且额上,许久之后,李瑑再次开口说道:“阿且,待在我身边好不好,就这样陪着我一直到永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