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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陆 (不见子都)



万山峰的禁地里真的有一把邪剑?祁越揉了揉眼睛。他以前在家中时,也听祁从云说过,有些武器是有灵识的,会自己寻找宿主,或是侵蚀人的意识。

若是真有他梦中看的这把剑,它找上自己做什么。祁越有些后怕,冷静一会儿,又随意看了看屋中准备起床。刚掀起被子,他突然想起,好像要早起晨练,也不知道误了时辰没有……急忙捡起上衣往身上套,穿了只袖子发现是另一只胳膊的,只好再脱下来。

“换这身,”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祁越吓了一跳,他拎着自己的衣裳抬头,居然瞧见了顾寒。顾寒手里拿着雪白的一套衣裳,叠的整整齐齐,上头还放着青色的腰带。

祁越恍然,是万山峰弟子的服装。

他道了声谢,接过来,又搁下原本自己的衣裳。顾寒一大早就来给自己送衣裳,祁越一边往胳膊上套袖子,一边乱想。坦白说,他还有些受宠若惊。

“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祁越拢了拢衣襟,预备系腰带,那衣裳不长不短,正好合他的身量。

“我一直在,”顾寒打量着祁越,又道,“穿反了。”

“啊?”祁越讶然,又慌忙把衣裳往下脱,把衣袖翻出来。他瞧着衣裳正反,怎么想怎么不可置信。他昨晚睡时顾寒并不在,难道是半夜里来的,居然这么关心自己?这么想着,祁越又问了句,“师兄昨夜里来的?”

顾寒只看着祁越把衣服穿好系腰带,才道:“这是我的屋子。”

祁越顿时惊愕,腰带系到一半忘了动作。他迅速地看这屋子的陈设,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另一头书桌上摞着书本,后头一个书架,不怎么复杂的陈设。最明显的佐证是,这屋子隔开里屋跟外间的,是一架屏风……而自己屋中,是一道青色的帷幔。

“……我,”祁越拉扯着腰带打结,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为何会在师兄这里……我昨晚好像起了一次床,找水喝……”

祁越猜测着:“……喝完水走错了屋子,来了师兄这里?……”

顾寒瞧着他穿好衣裳了,便道:“回去拿剑吧。”

“好,”祁越点头,走到屏风边,又回头,“师兄,你一整晚都没睡?”

“昨夜本就不困,”顾寒侧身看床上凌乱的被褥,又过去收拾。

所幸祁越还有点眼色,又赶紧退回来,赶在顾寒身前:“我来。”祁越十分愧疚,顾寒这么说,自然是在安慰他。三五下把被子叠好,祁越又懊恼道:“师兄,你该叫醒我的,实在抱歉。”

顾寒看上去毫不在意,与他这纵容祁越鸠占鹊巢一晚上的行为相比,话语又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没关系。回去拿剑,该去晨练了。”

祁越五味陈杂地回自己房里拿了剑,又去了广场。

广场上放眼一片白,祁越寻了个空地,比划着自己从前练过的剑招。他心不在焉,一会儿想到昨晚自己做的那个邪乎的梦,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居然跑到顾寒屋子里睡了一晚上,而顾寒说不定因为这个一晚上没睡。

“小师弟,”桑落落恰在他身边,悄声道。

祁越转过头去。

“诶你别扭头,扭过去,”桑落落皱着眉,“叫大师兄看到就不好了。”

“……”祁越往广场前头看了眼,果见顾寒在前面,他又摆正脑袋,接着比剑招。

“你穿这身衣服更可爱了,”桑落落压着嗓子,也不妨碍那逗笑的语气。

祁越左耳进右耳出。他刚把从他爹那里学过的一套剑法打了半套,借着走剑法的步子,停在了桑落落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咱们门派中,有禁地吗?”

“禁地?”桑落落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她又赶忙低声,“有啊。不过门规第一条里说了,不准进去。小师弟,你不会心痒想试试了吧。”

“没有。只是问问,以免我误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祁越放下胳膊,不动声色道。

桑落落不疑有他:“好像在后山。不过你可千万别去。”

“知道了,”祁越随口道。万山峰真的有禁地,倒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梦见的一样,他正想着,就听桑落落小声哀叫,“完了完了,我又被你害了。”

“怎么害……”祁越问了声,又听见桑落落咳嗽起来。他神色疑惑地看桑落落,桑落落却已经目视前方端正地比划起剑招来。

祁越悟到什么似的,转了半个头,看见了站在他与桑落落边上的顾寒。祁越默默地把另半个头转了回去。

亡羊补牢没什么用,顾寒撂下一句:“多加一个时辰。”又经过了两人身侧。

“是,”乖乖应了声。桑落落趁着剑法转身,扔过来一个白眼。

到晨练时间快结束时,宁惜骨站在广场前头,清了清嗓子,叫众人停下来:“三个月后,便是两年一度的新秀比武的时候,到时候宜都的百川派、江夏的九琴都会参与。你们好好练习,门内弟子要经过选拔才可参加。”

底下人对看,人人面上掩饰不住的期待之色。

“咱们门派里一个月比一次,能不能去出风头,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宁惜骨十分没有掌门架子,说得更是通俗易懂,万山峰的弟子又都笑起来。

“没其他事了,都散了,”宁惜骨挥了挥手,很懂得为自己省后顾之忧,“有什么想知道的或者不懂的,问你们大师兄去。”

众弟子议论着这件事,慢慢离了广场。

只剩下祁越与桑落落。其他人的晨练是结束了,但他俩还有一个时辰。

“怎么老跟着你倒霉,”桑落落把剑耍得生风,嘟嘟囔囔。

祁越自然不理她。

“哟,小八,落落,这样勤奋哪,可是在为那比武做准备了,”宁惜骨捋着胡子走近,瞧着两人。

“师父~”桑落落又使出看家本领,撇着嘴,“我只是与小师弟说了一句话,真的只有一句话,就被师兄罚了一个时辰,待会儿饭都没得吃了,会饿死的。”

“喔,是小寒罚的,为师还以为你们这般积极,”宁惜骨表情很同情似的,说出的话一如既往不负责任,“与你们师兄说去。”

桑落落怨念地看宁惜骨一眼,剑耍得更加凌厉。

宁惜骨转而与祁越说话,关切地道:“小八,屁股还疼吗?”

祁越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拉着脸,剑势比桑落落的更威风,几乎是恶狠狠地道:“不疼了,承蒙师父关心。”

“昨晚休息得如何?”

宁惜骨喋喋不休,又提醒了祁越昨晚的尴尬事。他额头青筋跳了几跳,惜字如金:“还好。”

“前些时候你们下山除乱了?”宁惜骨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想起这件事,又问桑落落。

“啊……这个,”桑落落含糊地说了几个字,忽眉毛一挑,笑起来,“师父,我们那次去除乱,在路边摊发现了您的符咒书,一两一本……”

“胡说,”宁惜骨面色严肃起来,往广场四周看了眼,却又小声道,“小寒知道吗?”

“知道,”桑落落咧着嘴笑。

宁惜骨用一种不成器的眼光看着桑落落,痛心疾首地点了点手指,继而道:“再多一个时辰。”

桑落落瞪大了眼睛。

“小八也是。”

祁越嘴巴还没张开,又徒劳地闭上了。

宁惜骨终于走了,背影看起来十分苦恼。

祁越目光不善地盯着桑落落。

桑落落若无其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看什么看,让师兄瞧见了,还想再加一个时辰?”

祁越面无表情地又把目光转了回去。

十七、

日日过得中规中矩,除却练剑,便是听宁惜骨讲授些心法,又或是万山峰一派的典籍。宁惜骨教的不怎么负责任,三言两语说完便叫他们自己领悟,问的时候却东挑西拣,十个里有八个合不了他的意,那唯二得他一句吝啬赞许的,一个是顾寒,一个是祁越。

敬佩惯了顾寒,也不怎么稀奇。反倒是祁越,叫众人都感叹羡慕不已。刚拜进师门没多久,还是这么一个小孩子,就有这等修为见识,将来不可估量。有这么先入为主的想法,祁越的人缘也不怎么差,偶尔他在宁惜骨讲课时候走神打个盹儿,都有好心的师兄弟帮他遮挡遮挡。

宁惜骨教授这些弟子显然没怎么有耐心,自祁越拜师后,宁惜骨教个四五天,便拉上了他刚出关的二师弟,来代替自己。

宁惜骨的二师弟叫做林孤芳,年纪瞧着比宁惜骨小了几岁,但也小不到哪儿去。方圆脸,淡平眉,倒是比宁惜骨面善许多。他平常不是闭关便是自己钻房中琢磨修炼,哪习惯得了对着这么一众人。故此常常里面带虚汗,脚步发软,比底下的一众弟子还害怕。

“执剑者,心中有剑,手中无剑,方可……” 林孤芳书本挡了半张脸,说到熟悉的东西,底气也不那么弱了。

“师叔,”顾寒在底下出声。

林孤芳瞧着顾寒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鼻尖上又出了一层汗。他简直怕了顾寒,又不得不对着这位万山峰的弟子楷模。“有何事,小寒?”林孤芳擦了擦汗,笑道。

“师叔说,剑修当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不知师叔对手中有剑,心中无剑一言,如何见教?”顾寒起身,他态度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很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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