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城墙头部署阵法,焦头烂额的沈鱼举目而视,金色的凤凰驱逐着黑暗往西而去,天空中两方势力角逐,导致这天忽明忽暗,忽冷忽热……自古以来神仙打架就是这个德行,从不管民生多艰。
沈鱼是个踏实人,也只看了这一瞬,便收回目光,将手中令旗插在烽火台边上,城墙外是无数游魂野鬼,城墙内是无力自保的千万百姓。
清源观纵使倾巢而出,连门童带扫地的杂工,上下不到百人,然道之所在,一人一剑尚要赴死,更何况沈鱼这些年被苏忏坑出了天地不畏的盲目自信,几十人便是大军,可抵雄师百万。
而苏忏也正在赶来的路上,空中与卓月门撞了个正着。
卓月门之前伤了元气,虽有恢复但始终不比姬人与这般从头到脚安然无恙的。
他自胸脯后背至尾巴上的毛都有缺损,加上爱臭美的品性,这时候更是一毛不拔,可凤凰同魅鸟,修为全在羽毛上,因而在姬人与的狂轰滥炸下,越发显得狼狈。
他们纠缠中乍然看见一道虚影似的苏忏,姬人与先暗道不好,卓月门又暗道不妙。
前者是怕左右夹击,后者是怕这副狼狈让苏忏着眼,再落他的话柄。
谁知,这两人心中的小算盘还没打完,苏忏已然冲了过来。
他身上最顺手的那支朱砂笔留在了泰山府,但薅了洛明那些个毛总是有填漏的作用,现下正蘸了天霞作朱砂,也不磨蹭的挥向姬人与的尾巴骨。
要是能将这东西削下来,尾羽无附着之处,姬人与必然遭受重创。
魅鸟的巨翼在空中上下拧折,螺旋状攀沿向上,掀起狂风如浪潮,苏忏现在的身体不过一片镂空的符纸,刹那间被牵连入内,浮浮沉沉。
苏忏适应的很快,他在风中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规避可能造成伤害的风刃,还不忘冲卓月门道,“愣着干什么!上次就让他钻了空子,倘若这次再错过,还不知会酝酿出怎样的祸害……”他声音一沉,又道“卓月门,别忘了你的责任!”
苏忏这次也是撞了巧,倘若再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恐怕就决出胜负或错过了,但现在既然逮到了机会,不群殴简直对不起天命造化——不过说起来,苏忏还是沾了卓月门的光,否则以他的运气,怕是来回跑上几百趟都不一定能找到人。
“……”非是人形,因而看不出姬人与现在的表情,但魅鸟极善逃跑,一看他这搅弄风云的架势,就知道姬人与并不恋战。
他这次来,只是想引出卓月门,能杀就杀,倘若杀不了,便让人间沦丧,从而削弱卓月门的力量,而后徐徐图之。
姬人与所盘算的事情,已经盘算了这许多年,而野心越积累越庞大,直至而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他借此心方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却也因此心急功近利,永生永世不能安生。
姬人与恨卓月门,既恨当年他心生怨怼,屠城而诞生了自己,又恨他保护不了灼木梧桐……可一想到这份感情竟也来自卓月门,他便每每梦回,生不如死。
“想跑吗?”卓月门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是个人也看不出来他的狼狈,便干脆挺直了胸脯,扑扇翅膀挡住了姬人与的退路。
两面飓风交加,苏忏勉强在其中跻身,他手中朱砂笔乃是辟邪兽的皮毛制成,本性属风,可让苏忏火上浇油的同时不受其所累。
“留活口,扶桑姑娘那里留他还有用处。”苏忏急道。
魅鸟在苏忏和卓月门共同织就的罗网里挣扎,黑色的羽毛连绵不断的掉落卷席,在空中兜成上下具宽的漏斗型。
如此阵仗也导致地面上唯恐天下不乱的魂魄们躁动起来,此前还不知潜伏哪处正作威作福,现在却全涌了出来,只想在此过程中分一杯羹。
今天不管是谁从中天坠落,这尸体恐怕都掉不到地上,就全被撕扯瓜分的一干二净。
凤凰的翅膀切入黑色的羽毛中,又听到苏忏道,“你再这么畏首畏尾,我便跟长临一起,扒光你一身杂毛!”
卓月门下意识的一个激灵,绥州之事历历在目,苏忏又向来说到做到……
更何况卓月门其实与苏恒同为一类人,素来珍惜却也舍得,凤羽根根森然,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两相交击,俱都化为齑粉,一时金雨纷纷,狂风卷火,在即行将贴近地面时,又被苏忏给兜了回来,没造成更大的伤亡。
他虽说口口声声要群殴,但到底未曾插手,这是卓月门自己的恩怨,苏忏就算再怎么好管闲事,也不至于抢这份活儿干。
姬人与没有想到的是,卓月门既然还有这样的实力,他早先的遮遮掩掩都变成了这一刻挖好的陷阱,金光完全覆盖了黑暗,所有的凤羽围绕魅鸟,形成一朵尚未□□的花型,将其困锁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先通知一下,要完结喽~
第74章 完结章
当苏忏和卓月门拖着一个装人的牢笼来到泰山府时,这本就十分磕碜的地方显的越发狼藉。
谢长临脚下踩着无边无际的残骸,有些是已经找到了躯体,特地跑回来报复的,有些则尚未完全断气,还在苦苦挣扎。
魔主全身上下却毫无错漏,连衣服都是服帖的,头发更是一丝不苟,而他的身后,则由洛明带领着妖魔界的大军,几乎将此处踏平了。
这般赶尽杀绝的作为自然引发了扶桑的不满,可不满归不满,她现在也没办法同谢长临讲理,更何况,而今局面能稳定下来,还是多亏谢长临不计前嫌,否则事态能失控到何种地步尤未可知。
“阿忏回来了。”谢长临忽然道,他抬头望天,靠着半边目光仍是毫不费力的看见了苏忏——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金光熠熠的花苞实在招摇的难以忽略。
“不只是他,”扶桑笑了起来,“我要的人也来了。”
“……”由于这两者共用一具身躯,导致谢长临脸上一半冷若冰霜,一半“俏皮可爱”,看的洛明一阵毛骨悚然。
他实在和谢长临相处的太久了,导致完全无法适应自家尊上这副嘴脸,总觉得背后酝酿着什么拔毛剥皮的阴谋。
洛明心里这么一想,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招惹上无妄之灾。
他们虽然已经处理完了这些成规模跑进跑出的魂魄,但只要界门一日不关上,此番骚扰必然无止无尽。
苏忏附着于式神身上的魂魄与躯壳牵引,尚未落地,便回归其中,玉衡便又化成了一只小小的娃娃,全身筋骨一松,不再承受方才那般疼痛。
然而苏忏却明显没有这么幸运,他方一入体,便感觉头重脚轻,不仅疲累还有各种小伤,而腰则被谢长临挽在胳膊里,姿势异常怪异,连站都站不平稳。
苏忏离开时,将符咒埋在胸中,此符能驱动身体,即便魂魄不在,仍有杀戮之能,但同时,若苏忏长久不回,便会透支体力,直至倒下……谢长临也是为了阻止他这般“尽心尽力”,才不得不将他禁锢于胸怀中。
本已心意相通,这般亲近的举动也并非没有,只不过面前这么多人,尤其是洛明……他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连眼神都暧昧起来。
“我没事,”苏忏轻声道,“先松开吧。”
谢长临闻言,便将手从他腰间撤开,重新收回袖中。苏忏的腰很细,拢在修道人的长袍下平素看不太出来,说实话,谢长临揽得有些上瘾,倘若不是怕惹人生气,以后沾不上这份便宜,他恐怕打死不松手。
“我与国师将姬人与捉来了。”苏忏瞥了一眼花苞里的人。
姬人与此时表现的非常安分,他端坐金光之中,出乎意料的有些随遇而安,低垂着眼睛也不看围着的这一圈人。
扶桑拖着谢长临的身体走到了花苞前,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狼狈的姬人与。
泰山府君看人不看形而看魂,魅鸟此时已经几乎秃了,只有尾巴梢上还留有几根杂毛,看样子的确大为损耗。
“此处封印既然已经破损到这般地步,想必我不说,黄泉之主也该知道想要修复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吧?”扶桑道。
因嗓音也是谢长临的,故而阴阳不定的时候也别有一种低沉韵味,含着不怒自威。
姬人与闻声这才抬起眼来看了一看,怕也是第一次瞧见魔主这个样子,方才的阴郁消了消,开口道,“我当然知道。”
“也对,这本来就是你的阴谋,你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掂量过后果,”扶桑继续道,“我只是没有想明白,你的格局既然如此之大,为何现在却困于浅滩?”
“这个问题你不当问我……”姬人与瞧了一会儿,忽又心如死灰,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将双眼微微阖上,又道,“我只是千年前一段遗思,如何想的根本不重要,也无人在乎……有人曾说,我想要生灵涂炭,其实这话也不对。”
姬人与淡淡蹙着眉,怎么看都带着那么点邪气的五官舒展开来,其实他与卓月门长得很像,虽达不到双生的标准,但眉眼气质都相当契合。
只是以前的姬人与似乎以自己的相貌为耻,只要出现必不露面,总是用黑雾笼罩自己,导致许多人并未见过他的真实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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