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道:“我不放心他们,何况此时用来修炼正好。”地热还有残余,她快速吸收火灵珠和残留的火力,能使修为更上一层楼。
怀柏摸到她的肩,拍了拍,“欲速则不达,境界提升太快未必是件好事。”
佩玉颔首,“我明白。”
远方燃起刺目火光,在空中呼啸而过。
佩玉眉头微蹙,那个方向正是原来炎魔所在之地,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她身子一动,本想起身探寻,但转念一想,此地有数十人需要她的保护,不能轻易离开,倒不如留在这儿,守株待兔。
怀柏察觉有异,问:“怎么了?”
佩玉将情况说与她听后,怀柏面色微沉,“我们留在这儿。”
其他地方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吧。
怀柏摸索着握住佩玉的手,察觉到她手心有些冰凉,心中叹了口气,低声劝慰:“佩玉,你不必觉得自责,你不是仙神,救不了所有的人,只要力所能及,做到无愧便行了。”她顿了下,“力不能及,就逃跑吧,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比别人强,并不意味着你的肩上要承担他们的生死。”
佩玉笑了下,“江渚,你真像我师尊。”
怀柏身子微顿,讪讪笑道:“哈哈哈是吗?”
佩玉抬起头,轻声说:“她也曾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秘境中的夜空比外面更为绚烂。
星河流转,明月皎然,五彩流光在夜幕摇曳,如烟如雾,时静时动,美不胜收。
前生,她斩杀尸王,解除无方城之难后,不顾他人的感谢与挽留,独自一人持刀离去。
暮色四合,她走在一片宽阔的原野,芳草没过膝头,远处大河缓缓流淌。
举目望去,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佩玉停下步子,愣在原地,看着青衣女人,怔怔开口。
声音轻缓,像是怕惊扰一个美梦。
“师尊,您为何在此?”
怀柏回过身,静静地望着她,许久过后,才开口:“佩玉,你除尸王之事,我已经知晓。”
“师尊?”
怀柏垂下眸,脚下芳草飘摇。
佩玉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忐忑地问:“师尊,您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怀柏摇摇头,慢慢地说:“我只是很担心。”
“尸王已至元婴,而你却只有金丹……我担心你受什么伤,又怕你日后遇到这般情景,还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佩玉连忙说:“师尊放心,我有把握才敢上前!”
怀柏静静笑了,眉目弯弯,“我知道,你一向是很有主意的。”
她走近几步,本想抬手摸摸徒弟的头,却发现徒弟如今与自己一般高了,于是只拍了拍她的肩,“佩玉,所有人都教你,要舍生取义、见义勇为,但我想跟你说,如果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你的性命时,逃跑也无妨的。不必觉得歉疚,你的强大不是你必须牺牲的理由。”
怀柏偏头,朝她轻笑:“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效啊!”
洞天褔境中,佩玉望着深蓝的天空,想起这桩旧事,不禁微微笑起来。
“我知道的,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怀柏一惊,想不到这话居然从她圣母徒弟口中说出,忙问:“谁教你的呀?”
佩玉道:“我师尊呀。”
怀柏挠挠后脑勺,自己说过吗?为何半点都记不起来。
地下热流涌动,灼热之息越来越近。
佩玉低声道:“来了。”
她唤醒众人,让他们摆好一个刚学的入门阵法,随即手拿着无双刀,守在谷口处。
尹渠通红着眼,朝她走过来。
他所行之处,都变成一片焦土,暗红的火焰在他手中爆开。
佩玉注意到他半身血衣,眼眸转暗,不多言,一刀朝他砍了过去。
刀风凛冽,卷起大片地皮。
尹渠嘴角勾起,露出狞笑,身形如鬼魅,瞬息之间消失在原地。
他明明刚筑基,此刻表现出来的修为,却分明已至金丹。
佩玉面色微变,往旁一闪,躲开一道火球。
她抬头看去,尹渠悬在半空之中,金黄火焰环绕他周围,火球如流星雨般,纷纷往佩玉这边砸下。
若是以前,佩玉还会忌惮这样的火力。
但她刚吸收完火灵珠,修为又突破一层,而尹渠此时操纵的火,远不及炎魔,故而她也未再躲开,无双一刀劈开面前的火球后,操纵火灵气,周身也腾起血红色的火焰。
佩玉一跃而起,像一只展翅的火凤凰,火星如萤迸溅。
火焰往外扩散,触碰到尹渠身上时,金黄、血红两股火焰在空中相互吞噬争夺。
而佩玉手中刀没有停下,往下劈去,纵横的刀风与霸烈的火焰交融,以不可挡之势斩下!
万夫莫开!
若盛济在这,定会惊呼,因为她此刻所使,正是盛济曾用过一次的一夫当关。
砍、劈、变招、拆招!
只短短一瞬,二人便交手上百招!
黑夜之中,只看得见两道带火光的残影晃动。
佩玉似是刻意不出杀招,像猫抓老鼠般,与尹渠周旋。
尹渠面上凶光大起,一次次瞬移,但佩玉就像知道他会出现在哪般,马上腾移身形。
速度的极致是什么?
佩玉握着刀,心中一片清明。她好似什么都听见了,又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尹渠出现的瞬间,草木的簌抖,地面的颤动,一点灰、一片叶扬起,每一点变化,她都能感受得到。
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一、二……九十八、九十九。”
佩玉心中数着数,念道九十九时,她握紧无双,在尹渠瞬移的瞬间,朝他将要出现之地狠狠劈了一刀。
尹渠一声闷哼,左臂被无双砍下。他本想再逃,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旁的火焰全变成血红,这些火像锁链般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佩玉在与他缠斗之时,将他身上火焰尽数吞噬!
可在血红火焰钻入尹渠身体时,他眼神一亮,竟不再挣扎,愣愣地看着佩玉。
“魔、君。”
尹渠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带火红的黑气从他双目渗出,迅速往佩玉身上扑过去。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佩玉猝不及防,被黑气穿透身体。
她脚步一滞,丹田之内魔气与灵气同时增长,冲洗着经脉每一处凝滞。
隐隐间,她似乎又有了突破之兆。
尹渠直挺挺地倒下,身体迅速燃烧,片刻后,只剩一具焦黑的骨架。
一颗圆圆的珠子滚落到佩玉脚下。
佩玉弯腰捡起珠子,感受到其上残余的魔气,稍稍一愣,“魔婴?”
可魔婴不是只有元婴之上的魔才会有吗?
她略一思忖,明白过来,可能炎魔原有元婴,只是被道祖在秘境中设下的规则压制,修为退至金丹。也因如此,她与秦江渚才未想到这一层,让魔婴躲过一劫,而后尹渠等人来到洞府中,不知作何动作,被魔婴上身。
总之,还是她思虑不周的缘故。
佩玉看着脚边深黑骨架,眉头轻蹙,尹渠虽令人厌烦,但毕竟是孤山弟子,那幕后之人着实可恶。
她用灵气在体内运转一周,未曾发现那黑气入体有什么不妥后,才转身往山谷中走去。
不知炎魔最后所说的“魔君”是何意思?
莫非……是他!
佩玉想起万魔窟底她曾经吞噬过的一个魔。
那魔十分虚弱,但力量却罕见的强大,在吞噬他的过程中,她有好几次差点被反噬。
等吞噬完他后,万魔窟底的大部分魔都开始听她的命令。
魔之帝君,魔君。
炎魔以为她是魔君,才主动让她吞噬吗?
佩玉还有些不解之处,但此刻无暇细想,她走入山谷,朝盛济他们说:“没事了。”
怀柏问:“佩玉,到底是何事?”
佩玉将她拉至僻静处,把魔婴递出,“尹渠好像被什么附体,我打败他后,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怀柏摸了摸,面色沉重,“魔婴。”
她担心小孩不懂,便仔细说与她听:“无论是人、魔、妖,修为至元婴后,丹府之内会出现一颗莹莹灵丹,上冲至中宫位置,在体内运转一周天后,人返回婴儿般的无损境地,修炼元神,显化婴儿,便是元婴。”
“魔婴相当于魔的第二条命,我们原以为炎魔是金丹,所以漏过了这个东西,倒耽误了尹渠他们的性命。”她将魔婴收好,“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看错了。”
佩玉道:“炎魔是因为秘境中某些规则修为才被压制,也许连幕后之人也没有想到这点。它正好克你,修为也比你高一境界,难道那人知道你也在这,想对我们斩草除根?”
“极有可能。”怀柏抱着手,“此事不要宣扬,我会与道尊细谈。”
“我明白。”
第二日怀柏的眼睛便已大好。
她们又访洞窟一次,在其中发现那些百代峰弟子烧焦的尸首,草草掩埋后,沿着秘境搜一圈,找到剩下的人。
至午时,一头筑基期的虎金蝉冲入山谷,被早布好阵法的弟子们斩杀,之后直到秘境出口开放,再没出过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