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大比前会有宗门选拔,但如若能在十年内筑基,想必获得试剑资格于你们也不是难事。”
怀柏道:“一定一定!”
余青书见她少年意气,不知天高地厚,便笑着摇摇头,“筑基可没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有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滞步练气。不管如何,需多勤勉才是。”
怀柏将余青书送至门外,行揖拜别,做足礼数。
待余青书走远后,她笑吟吟地走进来,坐到佩玉床上,“玉姐,以后请多指教。”
佩玉瞥了她一眼,坐在桌旁,将那几百张中上品符咒取出,“不敢当。”
容寄白显然是个懒得梳理的人,这几百张符咒中,有雷符火符,也有水符、土符,五行相生相克,如若贸贸然扔出去,只怕功效大减。
佩玉将符咒按种类分好。
怀柏坐到她对面,撑着头,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符号,你怎么分的呀?”
“图案有细微差别。”佩玉想她应不懂,便未细说。
这里一共有二百七十张上品符咒,一百零七张中品符咒,还有三张极品符咒。
佩玉简单分类后,拿着那三张极品符咒,符中含着浩瀚水汽,灵气滂湃。
绘制极品符咒需要机缘,这三张毫无意外都是水符,想来是与沧海有关。
怀柏朝她眨眨眼睛,“佩玉,你想不想参加试剑大比呀?”
“随意。”
“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拿第一吧。”
佩玉收好符,手垂在桌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怀柏笑笑,还想再说什么,面前扑来一片浪潮。
她人往后一翻滚,躲开来势汹汹的水汽,往前看去,佩玉手中拿着十张中品符咒,一把扔了过来。
房中惊雷滚滚,紫电一下接一下朝怀柏劈下来。
怀柏跳到窗上,手抓着窗棂,“玉姐?玉姐,你干嘛打我。”
佩玉不做解释,手抓着偃甲蛋,本想直接扔过去,但担心动静太大,握着匕首攻上去。
房中一时鸡飞狗跳。
最后怀柏仰躺在床上,佩玉压在她身上,手中匕首横在脖颈,“你是谁?”
怀柏道:“我是你的小妹啊。”
佩玉冷笑一声,“你能轻易对付余尺素,知道如何抵挡音波,却还在青书师姐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怀柏心中泛苦,她问六道那样傻的问题,是担心小徒弟不知道呀。
佩玉将匕首往下压,“青书师姐在点你名时两次皱眉,说明在她的认知中,你本不该出现在那卷玉册上。我方才拿出符咒时你眼中没丝毫惊奇。”要知道几百张的符咒,就算都是下品,对他们这种方入仙门的弟子来说,也是极可贵的了。
她最后得出结论,“你是圣人庄派出的细作?所求为何?”
怀柏笑出来。
“你笑什么?”
“哎,你压到我的胸啦。”
佩玉面上绯红,连忙起身,然后发现以她们豆芽菜般的身材,怎会有胸。
怀柏笑着坐在床上,“其实呢,我确实不应出现在这里,只是你在天阶的表现太过出色,道尊怕你遇到意外,便让我贴身保护你。”
佩玉明显不信。
怀柏折了只传音纸鹤,“来,我们问问道尊。”
“嗯?小……”宁霄略带疑惑的声音从纸鹤传来。
怀柏打断他,道:“道尊,我是你素未相识的妹妹秦江渚啊!”
宁霄笑笑,“调皮。”
怀柏咳嗽几声,“咳咳,道尊,是你让我来六道院照看佩玉的,对吧。”
宁霄静默半晌,叹气道:“是,但你不得胡闹。”
怀柏及时掐断纸鹤,笑着对佩玉说:“你看,没骗你吧。”
佩玉仍觉有些奇怪,但稍微信了她对孤山并无恶意,“是我莽撞。”
怀柏道:“没事。有警惕心嘛,挺好的。”
佩玉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你……为何还坐在我的床上。”
怀柏指着自己的床,那上面被水汽冲的湿漉漉的,“没法呀,唉,今天只能和你凑合着睡了。”
佩玉怔了下,“抱歉,我去为你弄干。”
怀柏脱下鞋,盘腿坐好,“弄干?怎么弄?”
佩玉取出一张上品火符,三张中品水符,这两种符正好相克,所产生的火力足以烘热被褥,又不引起大火。
怀柏拉住她,“停停,你当符咒不要钱的吗?”
佩玉挣开她,“我有很多。”
怀柏长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些东西可不是草芥,外面多少人求着想要,你拿四张符来烤被子,你……”她扶额,想起徒弟刚入门就送她几百张符,也许给了她错误的认知。
佩玉已经放好符咒,火符燃起,大火还没烧起,马上被铺天盖地的水汽扑灭,剩余火力烘着被子,床很快便干了,“不要紧,日后我可以自己画符。”
怀柏沉浸在徒弟铺张浪费的悲伤情绪中,一时竟不察,用这样的手法弄干被子,需要对符咒蕴含的能量、放置符咒的方位等有诸多要求,她本性跳脱,加上天资过人,便觉得佩玉相出这样的法子再正常不过。
佩玉替她铺好床,偏头看了眼,“你可以来自己这儿了。”
怀柏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直直栽倒在松软犹带热意的被中,翻滚将自己包成粽子。
“你嫌弃我!”
佩玉的床与她相对,靠着窗,正好能望见光阴湖。
佩玉正倚窗看着风景,闻言眉头微蹙,“未曾。”
“你就是嫌弃我!”
“……”
怀柏扁扁嘴,“都是女孩子,为什么不能一起睡?”
“我不惯与人亲近。”
怀柏心道,假的,明明在我面前还嘤嘤嘤,还扑我怀里的。
佩玉望向她,言辞突然犀利起来,“况且,前辈也不是什么女孩子。”她冷笑一声,“我看前辈毫无修为,是用什么掩饰对吧,前辈如今已有金丹了吧。”
百年内结丹已算十分难得,佩玉并不觉得面前无理取闹的人能有这样天赋,嗤笑道:“敢问前辈今年几百岁了?”
怀柏嘤咛一声,“你、你好过分,居然问人家年纪。”
佩玉道:“几百岁的人,还不知稳重,来戏弄我这个刚入门弟子,前辈不觉羞愧吗?”
怀柏:“……”
被徒弟骂了,好难过。
当晚,月明星稀,夜色如墨。
佩玉翻了个身,一摸旁边,多了一个人?
她猛地惊醒,拔出手中匕首,这才借着月色看出睡得正酣的人正是秦江渚,“你怎么、怎么上来的?”
以自己的警觉,应当早就惊醒才是。
怀柏迷迷糊糊地动了下,吓得佩玉将匕首收回几分,“打雷了,我害怕。”
佩玉望望窗外,月光如水,天色正好,“打雷?”
怀柏闭着眼摸到她的手,紧握住,“我梦见打雷了,害怕。”
她睡得正香,眉眼舒展,眼睛紧闭着,毫无防备地躺在那儿。
佩玉的目光稍稍松动几分。
她想起了老子。以前老子也这样,安静地睡在自己身旁。静谧的天地间,她依赖着黄牛的温暖入眠,不必思考明日吃不吃得饱、会不会被人打。
这样被全心全意信赖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有过。
然而她也只是怀旧了刹那功夫,接着毫不客气地把睡着的人踹下床去。
怀柏揉揉眼睛,“喂,你……”
佩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前辈,你是飞羽峰的人,应当学会自持才是。以您的修为,断不需要睡眠,如果您害怕梦到打雷,不妨起身打坐,勤勉修炼。”
怀柏一时哑然。
佩玉道:“我不惯与人亲近,请您以后莫要这样。”
说罢,转个身背对着怀柏躺下。
怀柏灰头土脸地跑回去,歪头看着小徒弟。
这孩子,怎么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呢?
月夜明深。
一架木质大鹏凌于飞羽峰上,偃甲上坐着三人。
容寄白犯愁地看着六道院,“师尊真跟小师妹进去啦?”
赵简一点点头,眉往下撇,似乎愁得很。
沧海看着他们,不解地问:“为何你们愁眉不展,师尊前去照看小师妹,不是一件好事吗?”
容寄白道:“老四呀,我们不是担心师尊和师妹,是担心她们的那些同窗啊。”
“为何?”
容寄白揽过她的肩膀,“不知道最好,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正想回守闲峰时,一位身披鹤羽大氅的年轻道人缓步从空中走来。
他们忙站起身,喊:“道、道尊。”
宁霄温声道:“你们师尊去了六道院?”
赵简一手足无措,吞吞吐吐地说:“这、师尊她只是去送送小师妹,不会闹出什么麻烦的。弟子马上便劝她回来。”
宁霄笑道:“不必害怕,我并不会责怪她。小柏的考量也有道理。”
容寄白装着胆子问:“您真的不会罚我师尊呀?”
“自然。”宁霄手指微弹,偃甲自动飞了起来,“时候不早,你们回守闲峰吧。”
“是。”
宁霄目送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