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衫小姑娘不屑地笑了下,“试剑大比魁首有什么稀奇,能拿天海秘境的魁首才让人称道呢。每十年举行一次试剑大比,优胜者获得天海秘境进入资格,百年过后,天海秘境开启,百年来最为优秀的弟子才可进入其中,取得机缘法宝。运气好者一步登天,心狠手辣者杀人夺宝,能从那种地方夺魁,我才会真心佩服。”
吴兄说:“天海秘境开放在即,到时候都有些什么新秀涌出,马上便见分晓了。”
有人跟着说:“这次天海秘境,十有八九是飞雪弓霁月胜出了。她早在八十年前就在大比夺魁,修为虽只有筑基,但这是因为她刻意压制自己修为不去突破,好让金丹比同辈更强大。我听人说,她此刻的实力,已不亚于金丹中期。若是突破,说不定可以一步升入金丹后期。”
众人纷纷附和。
小姑娘却摇头,“我倒不觉得,这次秘境,我压明英。”
吴兄道:“你这人,方才还不是说明英没什么了不起嘛。”
小姑娘道:“她是不行啊,但再不济也是怀柏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哈,”吴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怀柏?就是因为她是那废人的徒弟,才根本没机会在秘境夺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能学到什么?”
“无知!”小姑娘嗤笑,“你可知,三百年前,你口中的废人曾是天海秘境魁首?”
吴兄不信,“你信口胡诌些什么?”
但其他人已经被勾起兴趣,“我听小道消息,那位很多年前好像真的不是寻常人哎,小姑娘你继续说说。”
“是啊,我父亲说起她时,脸色总是很奇怪。”
女孩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三百年前,她是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剑修,不到五十年便至金丹圆满。一人独居百代峰,是孤山的剑尊。那个时候,仙门涌现数名惊才绝艳之辈,但就算如此,她也是最闪耀的那颗明星。”
吴兄插嘴:“你把她吹得这么……”
“不要插话!”女孩毫不客气地打断,“那时候,她有三位好友,每一个皆是惊才绝艳之人。”她掰着手指数着,“望月城少主,凤凰血脉的明如雪,墨门首徒,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炼器奇才’的鹤青,还有身为散修,但天赋惊人的越长风。他们在天海秘境大放异彩,当时之人无不相信,若假以时日,这几人一定能登顶仙途,改变仙门秩序。”
“你说的这几个人,我一个都没听说过……”
佩玉心中微带疑惑,在她的记忆里,这三人确实已登顶仙途,明如雪是望月城城主,鹤青是墨门门主,而越长风,东海散修,无人不知。只是她才知晓,这三人居然同师尊是旧识。
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怅惘,“你们当然不会听说,因为……你们知道时陵的事吗?”
第34章 云归处(2)
“时陵?”
女孩放下敲碗的筷,正襟危坐,“是,时陵。”
时陵比天海秘境更为凶险,其中藏着的机缘也更多。
那年时陵秘境出世,许多仙门弟子前往其中探寻。
秘境一共十层,愈往下愈难,但得到的天材地宝也愈多。
怀柏等人在天海秘境大放异彩,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于是组队前往秘境。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满载而归。
但是直至秘境关闭,仍无人归来。
又过十年,当人们扼腕仙门不幸,丧失四位天之骄子时,怀柏居然走了出来。
去时四人,归时一人。
无人知晓当年发生过什么,只是怀柏说自己灵根尽毁,从此再不执剑,云中也不知所踪。
常人知晓,也只是惋惜,一个本应超凡入圣,一剑飞仙的绝世剑修,可惜就此陨落。
众人听罢,一时静默无言。
佩玉心中掀起波涛骇浪,微微垂着眸,攥杯的手指节发白。
女孩扫了眼众人,道:“但就算她灵根尽毁,这世上也没有哪个剑修能超越她。”
“呵,一个废人而已。”
女孩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说话的少年眉目锐利,箭袖窄袍,下摆绣有龙纹,头发扎着高高马尾,苍蓝发带在额前缠了一圈,“你把怀柏吹得再厉害,她现在也只是个废人。”
“你知道什么?”女孩气得发颤,“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她?”
少年挑眉,“你又是谁?”
女孩气鼓鼓地说:“千寒宫,余尺素。”
少年轻蔑地笑了下,“千寒宫的人,不过如此。”
“你谁呀?”
少年下巴微扬,颇为自矜地说:“太初天,盛济。”
酒楼里登时热闹起来,太初天盛济这个名字,就算不是仙门中人,也对他有所耳闻。剑骨天成,习剑天才,曾让圣人庄和墨门好几位长老抢着收徒的少年,修真小辈中风头最盛的人物。
众人议论开来。
他们纷纷想,盛济现在出现在孤山脚下,看来也是想参加试炼。不过只要他通过试炼,六峰皆会向其敞开,而以他心性,定会选灵气最浓郁、实力最强的百代峰了。
余尺素冷哼一声,“原来也是个拿剑的。”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在嫉妒。”
盛济丝毫不让,“我嫉妒什么?一个废人吗?”
“废人”二字还未说完,冷风乍起,盛济一个后跃躲开袭来的“暗器”,发带却被劲气割断,长发披散半身。
那暗器好端端地摆在地上——正是一盏瓷杯。发带断而杯未碎,足以见掷杯人对方向力道掌握的精妙。
可众人看过去,眼前先是一亮,马上又不由惊奇起来。
坐在那儿的是个小小的女孩,人如瓷做的一般,肌肤雪白,眉目精致,翠羽披风罩于身侧,及肩的短发半披着,额心抹额上缀有一颗碧玉小珠。
盛济将头发草草拢在身后,皱眉道:“方才的杯子是你掷的吗?”
佩玉轻轻笑了下,“孤山,守闲峰,佩玉。”
“你是怀柏的徒弟?”
“你是怀柏的徒弟!”
余尺素与盛济二人同时发声,而后相互一瞪眼。
余尺素说:“让你嘴巴不干净,现在人家徒弟要来找你麻烦啦。”
盛济颇为不屑,“我怕什么?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何况山高人为峰,这世上有谁是不能超越的?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种整天不好练剑,盲目吹捧之人。”
余尺素又气又急,“我哪有盲目吹捧,这些都是我姑姑说的!”
“呵,盲从。”
“你!”
眼见着这两人又有骂仗之嫌,周围之人忙来劝架。这两个小孩来头不小,日后多半能进入内峰,值得结交。
“哎你们以后说不定就是同门师兄妹了,都让一步嘛。”
余尺素瞪大了眼,“谁要和他做同门?我要拜入怀柏仙长门下!”
盛济嗤笑,“没出息。”
佩玉闻言,默默蹙眉,“我师尊不会再收徒了。”
余尺素长长地“啊”了一声,“我可是千寒宫少宫主,她为什么不收我?”
千寒宫?佩玉心头冷笑,面无表情地说:“她答应过我,不会收徒了。”
“可我是千寒宫……”
盛济在一旁看热闹,“人家看不上你这个少宫主呢。”
佩玉无意再听他们说下去,往门口走去。
她的心中一直想着时陵之事,这世鹤青等人死得太早,而师尊……她想起那日夜雨宝船上,师尊说过几个好朋友团灭的故事。她虽不懂什么是副本、奶、团灭,却隐约能猜到一二。
原来那时师尊面上的悲伤,不是作伪。
思及此,佩玉的心不由闷闷地抽疼。人前欢笑,人后悲伤,师尊内心也背负着许多沉重吗?
一柄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盛济挑眉,“喂,你还欠我一根发带。”
佩玉心情不佳,没有说话。
余尺素忙伸手去推盛济的剑,可惜用力推了几次都没能推动分毫,“连小孩都欺负,你可做个人吧。”
盛济忍不住回刺她,“连剑都推不动,废人。”
佩玉立在那儿听她们吵嘴半天。盛济前生也拜入孤山百代峰,与她做过一段时日的同窗。她知在盛济的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对手与废人。初见时,她便被盛济骂过几次,但在她艳刀初成,将这倨傲少年狠狠教训过几次后,“废人”这一词,她再没听到过。
言语如利刃,最是伤人。何况那时的她心性高,面皮薄,最怕被人看不起,给师尊丢脸。为这“废人”二字还默默垂泪许久。
但现在想起,那些少年时的恩怨,就如幻梦一场,当年觉得委屈不平,但在她失去孤山那么漫长的时光里,每每想起,却不由怀念。便如一壶青茶,初时苦涩,再品,却是细细的甜。
“要打一场吗?”她问。
盛济的眼睛亮起来,“就等你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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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峰上哗啦啦的洗牌声响起。
几只飞仙鹤老气横秋地扫了眼盘坐在石上打牌的几人,熟稔地另找个僻静山头休息。
怀柏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