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柏嘻嘻笑了几声,一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模样,“那真是对不起您了。”
佩玉对她这涎皮涎脸的表现有些无奈。
她心里清楚,按照怀柏方才哼歌的音量,走至门口时三婶倒有可能听见,但若说从远处便被吵醒,却是没什么可能。但三婶为何要这样说呢?她明明可以推辞说自己深夜未睡。
怀柏想了下,腆着脸拦住要走的三婶,笑道:“婶,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吗?”
三婶没好气地说:“你们三更半夜在路上唱歌就最怪了。”
怀柏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唱歌还是挺好听的……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妖吗?”
三婶脸一沉,“问这个做什么?”
怀柏搓搓手,“这不,我们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些奇怪的东西,就好奇嘛。”
“好奇心害死猫。”三婶丢下这句话,快速走出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怀柏还想再问,却吃了一口闭门羹。
她委屈巴巴,“可我也不是猫,我是小仙女呀~”
佩玉很无奈地拿起手中灯盏。
借着烛光,窗楹上绘着的深红符文也显露出来。这符倒不是什么邪恶符咒,反而是能抵御邪祟的正经符文。
怀柏也凑过来,囔囔:“这什么鬼画符啊,真的丑。”说着,伸手抹了下,然后嗅嗅,“哇,还是朱砂画的呢。”
被她这么一抹,符咒已然失效。
佩玉不知她是否有意为之,只持着烛火静立一旁。
怀柏拍干净手,然后先钻进被窝,睡在靠窗的一侧,朝佩玉道:“徒弟,来睡觉吧~师父给你讲睡前故事哦。”
佩玉点点头,吹灭烛火,脱掉鞋袜爬上床。
刚进被子,就被怀柏一把抱在了怀中,“徒弟,我给你说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佩玉忽然问:“这个故事师兄师姐听过吗?”
怀柏点点头,“当然啦。”
“师尊,我想听你没和他们讲过的故事。”
怀柏沉默片刻,“……你这是在为难我胖小虎!”她低头看了眼楚楚可怜的小孩,终软下心肠,“算了,我跟你讲个和尚的故事吧。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过了许久,怀中的小孩紧闭着眼,再没什么动静,怀柏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把被子盖好,心中默默叹口气。
怀柏:“这么无聊的故事,徒弟也能听到睡着,真是流劈!”
佩玉:“这么无聊的故事,师尊居然能念一个时辰,真是厉害!”
佩玉正闭眼装睡,窗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是阵腥臭味扑来。
她皱起眉,睁开眼。
怀柏愣了下,“徒弟,吵到你了吗?”
佩玉摇摇头,左右看看,没找到那只鬼魅。
怀柏换了副表情,阴森森地说:“徒弟,我告诉你,这里有鬼。”
佩玉好奇问:“什么鬼?”
怀柏说:“这里真的有鬼,我说的鬼,是真的鬼,不是那个鬼。”
佩玉被她说得有点蒙,“那个鬼是什么鬼?你说的鬼是什么鬼?”
“我说这里有鬼,不是这里有鬼,你懂吗?”怀柏左手比划道:“这次有鬼不是有古怪的意思,是真有鬼。”
佩玉很不解,“我知道,所以是什么鬼?”
怀柏解释不清,干脆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你看,是真的有鬼!”
她右手上拎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鬼婴面目狰狞,在空中张牙舞爪,血红的脐带长长一条,延伸到窗外。
佩玉:“……哦。”
怀柏呆住了,“你为什么没有被吓得嘤嘤嘤,然后扑到我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怀柏:徒弟弟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
大师兄:嘤嘤嘤扑进师尊怀里(被踢开)
二师姐:嘤嘤嘤扑
三师姐:嘤嘤嘤扑
四师姐:嘤嘤嘤扑
佩玉:……楼上等着,我把你们变成鬼!
第24章 大妖(3)
嘤嘤嘤?
佩玉想了想,往前一步,抱住怀柏的大腿,头埋在她腰间,低声道:“师尊~”
她偏过头,对上鬼婴青紫的脸,双目闪过一道红芒,鬼婴吓得身子抖了下,哇哇大哭起来。
聒噪得很。
怀柏拎着鬼婴丢到窗外,然后轻拍小孩的背,“吓到你了吧?”
佩玉摇摇头,觉得手底有些柔软,于是往下按了按。
怀柏僵住了,脸上飘过淡淡红云。
佩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十分尴尬,抱过去手正好放在师尊的……
她心道:原来师尊没有看上去那么瘦。
怀柏也只羞了片刻,又恢复原来没脸没皮的样子,笑着问:“徒弟,怎么?手感好不好?”
佩玉腾地一下红了脸,水汽蒙蒙的眼斜斜往上一瞟,羞恼道:“师尊!”
“明明被摸的是我,怎么你这副被调戏的模样?”怀柏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到眼前的孩子不到十岁,总算有良心一回,“崽崽羞什么,按理我可是你亲妈。”
嗯,亲妈?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佩玉知道这个道理,捏紧衣角扭扭捏捏地说:“师尊,不要叫我崽崽……”
上一世师尊都没这么喊过她。
孩子小脸通红,紧张地捏着衣角,眼中浮现淡淡水光。
怀柏努力抑制住自己要泛滥的母爱,深吸几口清凉空气,伸手揉揉小孩柔软的发顶,笑道:“我家崽崽真可爱。”
她默默下定决心,这次,自己一定要当个亲妈!
门突然被推开,三婶踏进屋,见到她们,身子微晃,愣愣道:“你们没事?”
怀柏似笑非笑睨过去,“婶婶是来帮我们收尸的吗?”
“你们,是修道之人?”
主卧房传来女人幽幽的啜泣声,在小院中回响。
“呜呜呜,我饿……我饿……”
三婶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没有回到卧房,反而往小院外走去,怀柏佩玉跟在她身后。
推开木门,三婶惨白着脸,扶住门框站稳,嘴唇颤了颤,没说什么话。
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些人神情麻木,无神的眼直直看着她,嘴巴一闭一合,念道:“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三婶低头看了眼门槛上画着的符还算完好,松一口气。
怀柏凑过去,惊讶道:“这么多饿殍,这里是饿鬼道吧!”
趁着她们都看门外,佩玉抬起手,一缕红雾悄悄从她指尖溢出,如蛇一般悄悄潜入三婶的卧房。
卧房里亮着盏小灯,灯旁摊着卷画,画上少女明眸皓齿,笑语盈盈。
发出声音的是个很胖的女人,或许用肉山形容更为贴切。肉山耸动着,震得床板不断颤动。
“我饿啊、我饿啊……”肉山哭喊着。
佩玉发现床头玉枕里似乎藏着什么,驱动红雾上前,可刚至床前时,女人停下哭泣,张开嘴一吸,红雾脱离她的控制被吸入女人嘴内。
佩玉脸色沉下来。
她已对血雾失去感应。难道这女人可以融合血雾不成?
门外,饿殍般的村民还在直挺挺地站着。
“好饿啊、好饿啊……”
“好香、好想吃、好想吃……”
怀柏掏出一把符咒,天女散花般丢过去。
符咒落在村民身上,什么都没发生。
怀柏奇道:“咦,怎么无用?”她笑了笑,“这些人连魂魄都不在,身子却行动如常,真是有趣。”
三婶把门关上。
“这些人还是活人。”
怀柏笑道:“魂魄都离体,怎么会是活人?”
三婶摇摇头,固执地说:“是活人。”
她看着怀柏,瘦得出奇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仙长,您是仙长吗?您能救救我们吗?”
怀柏摇头,“不能。”她看眼门,“那些人,没救了。”
三婶垮下脸。
明月照在院中,地上如覆积水,水光闪烁,萤火明灭。
怀柏站在庭中,遥望中宵圆月,掐指算了算,叹口气,“罢了,遇见是缘,我不愿惹上这桩祸事,却也于心不忍让尔等继续煎熬。到底发生什么,不妨仔细说给我听。”
佩玉默默看着她,心中想:“师尊真有神棍风范。”
三婶眼珠子转了下,忽而流下一行泪。
“先夫早亡,只留下一小妹。我好不容易把小妹拉扯大,她懂事,人又生得好,是村里出名的一枝花,说媒的人挤破了门槛,我满心以为终于能完成亡夫遗愿。可谁知道她突然被这儿的山大王看上。”
“山大王?”
三婶指着竹山,“是山头上占山为王的一只妖精。他以前就逼着我们村供奉,后来看上我家小妹,更是要娶她做媳妇。人哪能跟妖精成亲?”三婶揩了把泪,又说:“他见我们不同意,强行霸占了小妹,还对整个村都下了咒,变成这副鬼样子。”
屋里的肉山就是那个小妹吗?
佩玉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妖怪看上小妹,还为她大费周折下这样恶毒的诅咒,怎会甘心让她变成这样子呢?由爱生恨吗?
不过若按画上来看,小妹曾经也确实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