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火边坐下,不答。陶惜年问:“方才你尽看到钱了?”
“满地的金银珠宝啊!”
“这地方出现的金银珠宝你也敢要?就不怕是妖怪变的?”
“我哪想到那么多啊,见了就想捡。你别跟我说你不爱钱。”
陶惜年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安静点,大家都饿了吧,吃干粮。”
他们的水不够,最近很少煮汤煮粥,将干粮烤热,就着水喝了便完事儿。运气好能打个野味,吃上烤肉。没有便只能啃干粮。
陶惜年给高辰拿了一瓶酒,给小黑拿了一块肉脯。今时比不得往日,他摸摸小黑的脑袋,说:“对不住,就只有这么点了。”
不过小黑一点也不嫌弃,吃了个精光,挨在他身边坐着,兴奋地摇着尾巴。
高辰也坐了,坐在元遥身旁。他似乎对陶惜年与元遥都有种特殊的感情,他们两人都很像他的故人。
吃完了烤饼,陶惜年咬着一只冻萝卜,想方才发生的事儿。变成他模样的妖物,感受到了元遥身上挂着的舍利子,这可不是件好事儿。迷城里到处都是妖,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六月和九城算是迷城里比较厉害的,但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妖。别的妖,不一定比他们两人弱。
柴火在燃烧,苏还看着火光,似乎还在舍不得他的金银珠宝,一脸的痛心。
“车向导,我们既然已经进了迷城,该如何出去?”陶惜年问,“车向导从前走进来过?”
车安星点头道:“我的确曾经进来过。那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迷城里的妖,也不尽然是坏的,有的只是爱捉弄人。那一年,我在此处与叔伯失散了,走了一整日,饥肠辘辘,有人给了我食物和水,我回头,那人却不见了。后来,我找到了叔伯,其中一个会道法的小叔叔却被妖怪袭击,吸干了精力,虽然人没死,身体却坏了,一直缠绵病榻。那时我才知道,那一日,我有多么走运。”
“怎么走出去的?”
“那位小叔叔被吸干了精力后,风沙和迷雾就散了。剩下的人,身上没有什么令妖怪感兴趣的东西。”
陶惜年觉得有些不妙。在他们身上,有太多妖怪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元遥的舍利子和龙牙,比如他和苏还的道行,车安星的身上,也应该有他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能走出去么?”陶惜年掏出罗盘,定了位置,指针果然不听使唤,四处乱颤,完全没办法定出方向。
唉,若是能定出位置,那也不是迷城了。
车安星没有答话,整张脸在火光中意外地严肃。过了半晌,他道:“你们几位够强么?够强就杀出去。从此刻开始,我们不能单独行动,每一次行动,至少要两人才行。先歇息吧,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再分批出去探路。”
☆、第077章 迷城(三)
“苏还, 你不是能御鬼么?就不能使唤一下此处的妖怪?”陶惜年问。
苏还哆哆嗦嗦抬起头, 道:“你开玩笑吧陶道长, 妖和鬼还是有区别的!不过,我在这里也能叫鬼就是了,说不准比别处叫出来的鬼更凶猛呢,嘿嘿嘿。”
车安星道:“陶道长, 你认识这里的妖吧?若是那位肯帮忙,我们大概能出去。”
原来车安星知道云笙的事。陶惜年摇头道:“他不会帮的, 他要帮, 只会帮我。还不如不帮。”
陶惜年送走了高辰和小黑, 上马车准备休息。心下一动, 翻开座位底下的箱子,琴不见了,还有几件云笙留下来的行李也没了。也好,他带走了自己的东西, 物归原主。
陶惜年躺在垫子上, 心想六月在迷城里,当住在何处?这里满是风沙,和巨大的风蚀柱, 满目疮痍, 完全不是住人的地方。或许在某个山洞中?那个叫九城的,应该算是六月的朋友吧,否则不会知道这么多有关六月的事情,甚至还知道他的存在。
山洞外起了雾, 又吹起了风沙。风呜呜吹着,元遥和苏还用柴火和帐篷将洞口抵住,洞内燃了火,很是温暖。就在这危险的地方,陶惜年睡着了,梦见青龙山,还有阿柏。阿柏在箱子里,也在做着梦。等到了高昌,有稳定的水源,他便能继续出来蹦跶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现在是什么时辰?陶惜年不知道。昨日里睡得很早,吃过稍晚一点的午饭,便睡了。原只打算小憩,但可能因为旅途劳累,便糊里糊涂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
他揉了揉眼睛准备下车,却发觉他好像并非睡在马车座位上。他猛地起身,他在山洞里,却似乎并非之前的那个。元遥、苏还和车安星呢,他们在哪儿?
身下是柔软的兽皮,比马车里的垫子还要舒服,他却惴惴不安起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备用符,符纸燃烧,将山洞照亮。山洞挺大,隐隐透出外面的风声。
角落里,传来隐忍的声音,陶惜年走过去,却看到了散着头发的元遥。
“阿遥,你怎么了?”陶惜年急道。
“别过来!”元遥喘息着,似乎很难过。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还好吗?”陶惜年自然不会停下,用一张符变了一盏明灯,放在一旁,自己则到了元遥身边。
元遥在发抖,陶惜年很快就发现了缘由,他右手那串用来封印龙牙的佛珠不见了。阿遥跟他说起过,龙牙是妖邪之物,需要用那串佛珠压着,才不会作乱。
“谁做的!谁把你的珠子拿走了?”
陶惜年握住元遥的左手,脑子飞快转着。难不成就没有别的能压制住龙牙了?
“你最好离我远些,我怕我控制不住,会伤了你。”
陶惜年擦去元遥额上的汗,将他搂在怀中。元遥的右手,从手心的图案开始,往小臂不断延伸,爬满了诅痕。这种痕迹越多,元遥便越难控制住身体里的龙牙。
陶惜年迅速翻着身上带的东西,除了几张符,还有点碎钱,别的就没有了。元遥看上去相当难捱,他便只能伏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清心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究竟是谁在他们毫无防备之时将他们带到此处?他在睡梦中,竟毫无知觉。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此处了。”片刻后,元遥似乎好了一些,他道,“轮到苏还守夜,我便去歇息,没想到醒来时便在这个地方。手上的珠子不见了,龙牙在作乱。山洞里,还有你,我怕伤了你……”
“你不会伤了我的,我给你念咒,一会儿就好了。”陶惜年安慰道,抱紧了元遥,继续念起清心咒。清心咒能压制心魔,元遥听了一阵,靠在他肩上,身体不再僵硬,诅痕似乎也没有再加深。
“哈哈哈,有意思。龙牙出鞘,就该见血才是,何必苦苦忍着呢?我给你放了这么大只猎物,忍得很辛苦吧。”
是九城。陶惜年听出了九城的声音,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九城拿着一颗碗大的夜明珠走了过来,说:“猎物,六月既然不喜欢我碰你,我便换个玩法。这茫茫大漠,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人,怎么着也要陪我玩个尽兴才是。”
“你想做什么?”陶惜年怒道,“快些将阿遥的佛珠还给他!苏还和车安星呢?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九城扔下一个盒子,道:“他们啊,当然是在玩别的游戏喽。至于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你们好好商量谁死谁活,盒子里是毒*药。等你们其中一人死了,我就把结界打开,放另一人出去。”
九城的脸上带着放肆的笑容,哈哈大笑几声,向后退去。
陶惜年一脸看疯病人的表情,顺手向他扔了三张爆符。符在山洞中爆开,山石震动,却没有伤到九城。这个山洞是被结界封起来的,他们很难出去。
“阿遥,你还好吗?”
元遥站起身,道:“你站远一些,我试着把结界破开。”
陶惜年点头,向一边退去。元遥终于拿出了即将失控的龙牙,陶惜年发现,此时的龙牙竟是微微泛着红光。一刀下去,山洞摇晃,山石滚落。结界却丝毫不动。
不行,这样会将山洞弄塌的!
元遥也发现了,想收回龙牙,却完全控制不住龙牙的力量。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慢慢变红。陶惜年心道不好,喊道:“阿遥,先别动!”他向四周看去,方才九城走过的地方是封闭着的,他快速移到那处,念了几种解咒,没解开结界。应该是使用了特殊的结界方式。
“你身上的东西还在吗?”陶惜年指的是那枚舍利。
元遥将龙牙插在地上,抚向胸口,解了舍利子,扔给陶惜年。
原来这东西竟还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陶惜年解了他为舍利做的那层封印,往舍利子中灌入气,山洞中瞬间金光万丈。有了金光护体,山洞塌了应该也压不住他跟阿遥。他道:“阿遥,你朝着方才的方向砍,洞若是塌了,我会将你罩住。”
元遥听了,便不再隐忍,尽数将龙牙的力量使了出来。地动山摇,山石滚落。山洞塌了下来,陶惜年抱住元遥,将他揽入怀中。金光在他们身上打下一层保护罩,将他们保护了起来。陶惜年向着山洞一角躲去,山洞塌了一半,这一半却还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