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裤子,肯定被撑破了……叶清峦垂头苦笑了两声,生无可恋地脱下风衣外套围在了腰间。
“咔哒”一声,他扭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低着头走了出去。他根本不敢去看方易白的脸,不敢理会他的询问,只一径埋头走着,心烦意乱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这恰恰中了记者们的下怀。
叶清峦的出现就像是按下了开关一样,记者们刷地一下倒头回来,把视线集中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叶清峦浑然不觉。方易白企图叫住他,可是他没有听到,方易白想要拉住他,但他却躲避似地甩开了他的手。正在这时,有人冲破了保安的围护,闯了进去,人.流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哗地一下冲了过来,把方易白狠狠地推了一个趔趄,死死地挡在了人群之外,然后他们把叶清峦团团围住,堵住了他的去路。
直到这时,叶清峦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眼眸,神态一片迷茫。
“天上青鸾先生,请问您刚刚是怎么了?是因为得到奖杯太激动了还是洗刷了污名所以心绪不稳出现状况?”
“鸾大,请问您和华林的签约事项谈得怎么样?据说您把所有的文章版权都托付给了华林,这是真的吗??”
“有人说您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才躲在卫生间不出来,请问这一点您有什么解释吗?”
这些记者七嘴八舌地发问着,叶清峦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头脑发晕,他一句也没听清,只双目茫然地望着这些人。
直到有人把一个手机屏幕举到了他的面前。那上面放着一段视频。
那里面播放着叶清峦几日前在观鸟园外的场景。视频里,观鸟园百鸟齐鸣,声音婉转悠扬,即便经由了手机电子音质的转换,也依旧能听出那种震撼的感觉。面前的青年穿着浅灰的毛衣,白色的夹克,就站在一排排展厅外,在游客中瞩目得像一株俊秀温柔的白杨。
这场景虽然震撼,可却看不出青年的异样来。到了下一幕,才真正引发了微博上数百万用户的转发与评论。
那是恍如魔术一般的场景。百鸟啄笼,动作急躁得如同疯了一般,游客们惊慌失措,四下逃走,场面一片混乱。唯有青年,不见半分慌乱焦急,只悠容坦然地站在画面的中央,就仿佛是疾风骤雨中的一枝芰荷,又仿佛是不知风雨不知黑夜的谪仙人。
然后,青年就在这样一片混乱之中伸出了手。
百鸟骤然安静了下来,场面神奇地重归平静。视频也到此结束。
叶清峦面色发白地看着这段视频,随即,他听到了记者的发问。
“天上青鸾先生,请问这段视频中的人是您吗?您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这些禽类听从您的指挥?您难道是施了魔法吗?”
这一问更是在记者堆里炸开了锅,他们像打了兴.奋.剂.一般,一个一个疯狂地举着话筒堆到了叶清峦的面前。
“天上青鸾先生,请您一定要给个解释!”
“鸾大,看这边看这边,您真的会魔法吗?当别的作者都在紧张码字参加比赛的时候,您竟然去动物园施魔法,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还是说您其实是外星人?魔法师??”
“鸾大鸾大……”
场面完全失控了!有记者看到叶清峦衣衫凌乱,好好的,风衣竟然围在了腰上,便哪儿哪儿都觉得古怪奇特,眼睛里便迸发出更为狂热的光芒。他伸出了手去,要去拉扯叶清峦腰上的风衣!
“哎呦——”一声突兀响亮的惨叫忽然响起,记者捧着手往后跳了两步,蹲在了地上,冲散了围得紧密拥堵的人群!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往那记者身上看去。只见他捧着手哀嚎得惨烈,再一看,他的手上竟被灼伤出一个大大的透光莹亮的水泡!
“是他,是他!天上青鸾他他他……他是妖怪!他身上会发烫!”记者在哀嚎中蓦然回过神来,一脸惊恐怨恨的表情指着叶清峦控诉道。
这一句叫喊彻底把众人喊愣了。刚刚众记者虽诘难叶清峦为魔法师、外星人,也不过是为了制造热点做出噱头罢了,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他们亲眼看到了这位记者手上骤然冒出的水泡!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陷在震惊当中,正欲纷纷把目光转向叶清峦质询一番,却突然有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之外闯了进来,撞入了记者们的视线之中。
是方易白,他正奋力地掀开阻挡在面前的人墙,犹如一个逆流而上的水手,猛掀着风浪。
方易白身上似乎很狼狈,西装被挤得皱皱巴巴的,里面的衬衣被撕裂了一条口子,他紧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向被众人围攻起来、面色苍白的叶清峦。叶清峦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他紧紧拽着差点被人扯下来的风衣,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一团,微微的战栗。
方易白心尖上一疼,他紧蹙起眉心,懊悔地闭了闭眼,然后弯起腰把叶清峦抱在了怀中,大步离去。
身后的记者们见此情景,才纷纷反应过来,他们不满地指责着擅自把叶清峦带走的男人,想要追上去。可惜这个时候,写字楼所有的保安都已准备在旁,保安们眼疾手快地拿着.警.棍,死死地压制住了这群记者。此时又有各出版商、报社的老总在方易白刚刚的请求下,过来联合声明,态度严正地警.告这些记者们,至此,局面才终于被控.制.住了。
方易白已无心去管身后的事情。
他手臂上蓦地传来滚.烫的热.度,那热.度从他自己的臂弯里传来,穿透自己单薄的衣衫,直扑向皮肤,就像是有火在炙烤一般,热.辣的疼。方易白感到自己的手上该同那记者一样,被烫出了水泡。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或是惊恐。他只微蹙了眉头,深深地凝望着怀中脸色极差的叶清峦。
他的清峦被吓坏了。这全怪他,没能考虑周全,预料到所有突发情况,没能拦住那帮记者,保护好他。
他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勉强清峦来参加颁奖大会。
方易白心里的懊恼悔恨快化成一汪深潭,将他淹没进去。他低垂下眼眸,怜爱地用下巴蹭了蹭叶清峦绒绒的发顶。
叶清峦微微动了动,他恍惚怔愣了几秒,然后终于慢吞吞地抬起了眼眸。
那双眼睛轻飘飘地扫过方易白的胸膛,再到下巴,然后不期然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就像是有星辰在水面上摇晃,怯懦地收敛着自己的光芒,方易白看着那样的双眸,心里又软得一塌糊涂。
“清峦,对不起。”方易白喑哑着嗓音低声道。他慢慢地低下头去,在叶清峦额上印下了轻轻的一吻。
第46章 他是异类
方易白走进了地下车库,径直把叶清峦抱到了自己的车上, 他弯下腰, 动作轻柔地替叶清峦系好安全带, 又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裹住了像只仓皇小鹿般颤抖着的叶清峦。
他眼神暗了暗,轻声道:“清峦, 我们回家。”
方易白亲自开车往海棠湾小区疾驰而去。
这条路他在心里描绘过无数次, 已经无比的熟悉了, 然而这短短的一条路,今日走来,却叫他觉得分外漫长。
清峦怎样突发状况、神情难.耐地躲进卫生间, 他在卫生间门外看到了怎样一片令人震撼而难以置信的璀璨光芒,清峦又是怎样被所有的记者群起攻之, 自己又是怎样无能地没能拦住记者的诘难……
方易白握着方向盘的手狠狠地攥紧,指尖泛着青白,他恨不得将这方向盘捏碎。可另一边,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清峦, 不敢再弄出任何大的动静来。
叶清峦正像一只无助的雀鸟一般, 没了家而被人四处围捕, 他静静地蜷缩在后座上, 脸埋得很低, 正在无声地战栗。
方易白感到自己的胸腔里像是灌下了铅一般苦涩沉重, 有锥心的刺痛从那里蔓延而出, 挤压在喉咙里, 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加快了速度,把车子驶向前方。
到了海棠湾小区时,已是傍晚时分,冷意渗人。仿佛这一天的晴好天气经历了下午种种糟糕事件的折磨,也瑟瑟地收敛起了温度,唯余这仲秋的寒风在清冷的日暮下呼啸而过。
方易白把车停好,解开了安全带,再次弯腰把叶清峦抱了出来。
经过了这一路的冷静,叶清峦似乎些许回过了神,他眉头一动,小声地说了句:“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方易白摇了摇头,他帮叶清峦裹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抱着他一路上了电梯,停在了家门口。
“清峦,让我帮你开门,把钥匙给我,好么?”他低下头轻轻问道。
这句话问得轻而小心翼翼,仿佛怕是吓坏了他,又仿佛是饱含着万般复杂而又深沉的情绪。叶清峦从未听过方易白这样的声音。在他的印象里,方易白从来是坚定、有力的,那份坚定而低醇的声音向来让他着迷。
他忍不住抬头,结果看到了一双深埋着痛苦与自责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