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流民问题已然缓解不少,却不知为何无法根治。流民好像说了似的,一批一批的来。好不容易安顿了一波,下一波便接踵而至。
陆宁渊一面要救江海,一面要查清青庐莊和稃阁的猫腻,一面又要与贪污官吏周旋,又要整治流民,事务不可谓不多。原本在京城时颇俊朗的男子,数月下来消瘦了一大圈。
马车在泥路上疾驰,数百米开外乌鸟穿破树林,跃向天空。
密密麻麻的地形图摆放在矮桌上,陆宁渊眉头紧锁。
“舟舟不知回去了没有,景田水患严重,我担心伤到他。”
陆成:“王爷不必忧虑,依臣之见,有先生在小王爷定能平安。”
陆宁渊抬了抬眼,看向随着马车快速行进而剧烈摇晃的车帘,低声喃喃道:“我既是放心他陪在舟舟身边,又是一百个不放心。且这场水患来的蹊跷,我总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成想让他放宽心,话未出口,马车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停了下来。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站立在车帘背后。
“谁!”陆成瞬时进入警戒状态,条件反射地拔出佩剑,起身挡在陆宁渊前面。
一只骨骼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撩开车帘,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岑黎。
陆成稍松了口气,身体依旧紧绷,直指岑黎的剑还未放下。
岑黎弯腰走进马车内,眉目收敛,开门见山道:“舟儿被人掳走,你可知他可能被谁人带走,带至何处。”
“什么,舟舟被带走了?!”陆宁渊猛地站起来撞上马车顶,他顾不得被撞歪的头冠,连忙问:“怎么回事。”
陆成收了剑在一边的位子上坐下,作手势请岑黎入座。
岑黎在陆宁渊的另一边坐下,将数个时辰前发生的事简短地同他说了一遍,言语中自然一笔带过使大河发大水的事情。
“大河发水时他便走失了。”岑黎说道。
陆宁渊蹙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会被卷入水中了……”
“绝无可能。”岑黎斩钉截铁道。整条河的水被他全数抽干,便是尸体也该寻得了。
陆宁渊诧异于岑黎的斩钉截铁,然而却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听到岑黎肯定林舟未被洪水冲走的消息,陆宁渊松了口气。
不论怎么样,只要没有被洪水冲走就好。
陆宁渊思索了一会儿,道:“应该不是稃阁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尚在路途中,据消息他们的目的应当是延天。”
他余光扫过岑黎戴着遮面的脸,不禁想起当日见到蝉源先生真面目的情形。此时岑黎虽也衣袂翩飞,面戴淡青色遮面,表面上与先前无异,然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暴露出他的焦虑。
还有,暴躁。
“青庐莊的大本营正在景田,他们应当是知晓你二人在此地的……不出所料的话,舟舟定在他们那儿。”陆宁渊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信任岑黎的能力,才放心把林舟交给他。岑黎说不用他派人贴身保护,他也照做了。没料到二人平安数日,竟在最后返程之日发生意外。
不知究竟是真意外还是有人故意安排。只是……林舟在岑黎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却的的确确发生了。
“多谢。”岑黎道了声谢,转身跳出了马车,速度之快,令武功绝佳的陆成咋舌。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陆成赞叹完后如是评价。
陆宁渊:“自然。”
他看着摇晃的车帘,对路成笑道:“舟舟在他身边,我该放心的。母后若知晓他有这样一位引者,一定十分欣慰。”
陆宁渊微微仰头,靠着马车沉沉地睡了过去。
路成应“是”,抬头再看时自家王爷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他不自觉地柔了目光,从坐垫旁拿出一把蒲扇为陆宁渊扇风,仔仔细细地打量陆宁渊的脸。
陆宁渊的眼底有浓重的眼圈,脸色亦瘦亦苍白,与当初京城温文尔雅的云王判若两人。
他家王爷,已经累惨了。
陆成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舟时的情形。那次是在蓬莱苑里,他陪同王爷去见江海,不想官兵竟找了过来。
好在他们接到的消息大概被人动了手脚,来早了一步。江海一见官兵围堵蓬莱苑,除非脑袋变得和林舟一样,自然早就逃之夭夭。
王爷和林舟是在青楼里第一次见面的,说起来也是缘分,世间人如此之多,有多少人能此般阴差阳错,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识。
王爷待林舟从一开始便不同于一般小厮,想来许是那相同的血缘在牵引着。让王爷下意识地,义不容辞地照顾他。
谁人知晓,林舟居然是先帝遗落在外的皇子。原先低人一等的仆人一下子成了一国尊王,那是何等的荣耀。
却不想,林舟成了尊王没多久,王爷便把他送的远远的了。
起初陆成不很理解,王爷此番做派究竟是为何。既然要送他走,何必赠他虚名?岂不是徒添杀祸。
现在他明白了,王爷的所作所为,一切皆是为了林舟。
送他“尊王”之称,是要别人敬他重他,将他送走,是要护他周身安全。
一个是身体上的保护,一个是精神上的守护。王爷不要他的亲弟活成人下人,他要林舟既成人上人,又要免受一切灾祸。
良苦用心,世间哪能再有。
第46章 联合起来推翻他们
岑黎纵马驰骋在树林小路上,惹得林间鸟兽纷纷作散。
官道来往人车众多,不适宜赶路。岑黎一路骑马赶来找陆宁渊就是为了确认林舟是否有可能被其他人带走。
如今答案已经确定,他驾马的速度越发加快。抽在马身上的马鞭啪啪啪作响,千里名驹累得喘气,仍旧坚持不懈地继续前行。
岑黎沉着脸,不发一言地赶往景田。平静的目光下透着一股浓浓的煞气,汹涌的怒气和杀意完美地掩盖在遮面下。
围绕景田的大河干涸的不像话,所有河水都被掀翻到一边,波涛汹涌,宛若岑黎的内心。
他,若再来一次,绝不放过林舟。他的徒弟舟儿,休想离开他身边半步。
大河最初发大水的地方早已被洪水覆盖,水面几乎淹没房顶。岑黎在到景田外围时便弃马,徒步进城。
一片汪洋中,岑黎恍若腿脚陡涨一丈长,双脚虚虚地触碰水面,行走镇定自若,与常人在平地走路无异。
若有人此时经过,定会惊讶地怀疑自己是否身处黄粱之下,否则哪儿来如此美梦,梦中不仅有仙人,仙人还能在水上风度翩翩地优雅行走。
岑黎在堪堪露出的屋顶和树冠中估摸着要找的地方,终于,两间相连的房屋顶出现在眼前。正是他们最初分开的地方,那两家风格迥异的店面。
只见原先华服满堂的店铺早就被水淹的不成样子,衣服早已不知去向何方。而它的邻屋——像是被一层若有若无的力量阻隔了,水在距离房屋一尺之地悄然停下,想进,进不去。
岑黎站在门口,伸手推开。里面的陈设与他离去前一模一样,一件东西的位子都没变过。
吴不然不在。
岑黎没有进到里面。这家店实在太小,一览无余。只消开门那一眼便可断定里面无人。
吴不然不知去了哪里。
“数二十载未曾离开,一场洪水就将你赶了去。”岑黎解嘲笑了下,眼底闪过一抹郁色。
他伸手摸了摸藏于胸前的破旧薄衣衫。
转身,背手关了门。
在他离开那片区域后,洪水无形的保护屏障像是开了道口子,短短数秒内便将这间屋子冲得无影无踪,消失殆尽。
屋子太过老旧,洪水一来,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颜霞山有仙力护体,任何人未得主人许可不得上山。
与蝉源山不同,蝉源山虽上不去人们却不会把它归咎于岑黎不让人上山,只道此乃仙山,唯有得到上天眷顾的大善之人才能入山。
在人们眼中医术高超、悬壶济世的蝉源先生便是那位有大善之德的有缘人。显而易见,百姓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蝉源山本身,蝉源先生本人神话了。
然而究竟此山此人是否受上天眷顾,是否神仙下凡,皆无从得知。
反观之,颜霞山的名声就不怎么好,可以算的上非常糟糕了。
颜霞山的常驻居民——青庐莊门派众徒,影响了整个南方。不论大事小事他们都要插一脚。
尽管有些时候所做之事益于百姓,然大多数时间还是做着吸敛钱财的勾当,说是比官府还搜刮民脂民膏也不为过。
他们掌控了南方各地的大小商铺货源,让常年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恨地把牙咬碎进肚子里,又不得不接受他们的摆布,便是一个月涨一次进价也只好忍了,否则只能面临回家种地的惨境。
农民们亦恨之入骨。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养的鸡鸭牛羊,都被青庐莊垄断收购。然而却和商人一样无可奈何。如若不照办,与豺狼同流合污的虎豹会变本加厉地加重赋税,他们的日子愈发难过。
为何深受其害的百姓不联合起来推翻他们。
这是人人都想做的事,也只是想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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