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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 完结+番外 (谢樨)


  “祉嫔,赵修玉……”
  我在纸上慢慢地写着这几个字,将这些漆黑的方块同我之前遇见的每一件事细细联系起来。
  张此川。
  豫党。
  无眉从桌边站起身,问我:“要查吗?”
  我道:“不用。再等等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过后,我们又得知了一件事情:因当朝皇后涉巫蛊丑符,国丈难逃其责,朝中有人上书血谏,大陈陈明礼之犯天下之大不韪的二三事,言辞飘忽,中心思想却很明确:扳倒陈家。这封折子建议圣上立刻将陈明礼尚书之位革去,并将在外养病的国丈捉拿归案。
  豫党藏着掖着要捅陈家的那把刀子,终于还是扎了下来。
  至此,我差不多可以确定,此事的的确确是张此川在背后做主。陈家是豫党心头一大隐患,这在旁人看来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有趣的是,上书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曾同我一起抄书的那另一个门生。陈明礼机关算尽,连我都避讳着,却挑了这么个白眼狼,不得不说世事总是这样给人惊喜。
  我再提起笔,往那几个方块后面追加了一个名字。
  陈明礼。
  我对无眉道:“差不多了。我们进宫去看看情况罢。”
  无眉咳嗽了一声,望着我:“那只兔子——”
  我也望着他。
  他再咳嗽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说,你这几天两眼放精光地想来想去,我承认你很尽职尽责,脑袋瓜子也很聪明。但是,私人的这些事情,还是解决一下的好。你这个状态,总归会影响到我们办事。”
  我想抻着一口气说不会影响,我的状态也没什么问题;但我陡然发觉,我已经不太能讲得出这样的漂亮话了。
  这几日内,我甚而很少想起玉兔来。也没有梦见他。
  之前同他在一块儿的日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截断了,我下意识地去想,直接摆在我面前的还是空白一片,瞧不见那后面的影子。
  我一向不愿为难自己,发觉自己不喜欢回想的时候,便不会逼着自己。一盆刺骨的冷水浇下来之后,我便很难再找得当初那一刻热忱的影子。
  情爱才是最磨人的那把刀子。
  我和无眉挑了个时间摸进皇宫,找到了玉兔在的冷宫,琅铉阁。
  时间仍是深夜,他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睡着,将自己埋的很深。我们一进来,他像是在睡梦中有所惊觉,慢腾腾地翻了几下身,睁眼往我们这边看。
  无眉对他笑了笑,我没说话。
  玉兔眼神扫到我的那一刻,立刻变得惊慌起来,他急急忙忙地翻身下床,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只敢走到桌边,离我们两三尺远看着。
  我们都没有说话。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想了半天后,才开口道:“你们来啦。”
  玉兔的声音哑得厉害。
  他吸了吸鼻子,很努力地压着声音:“我,我这几天都很好,没有穿帮。这个什么阁,我住得也很好,你们,你们这几天在哪里,进展怎么样?”
  我道:“在张此川那里,一切都还好。”
  他楞了一下,张了张嘴巴,像是想说话,但是声音一出口就成了颤音。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他拼命眨着眼睛,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流下了眼泪,他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解释道:“我,最近,冬天很冷,有点风寒的症状,容易流鼻涕眼泪。”
  我的心应当是痛了一下的。因为我又想起了那个醒后手中握着桂花粒的清晨,我有一句没有说完的话。
  他说:“谢樨,我喜欢你。”
  我道:“我也……”
  所幸当时他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我没有说完。我还来得及抽身而去。
  我听见我的声音道:“上仙这几天的事我们都已知道了,还劳你多忍耐几天。我和无眉会有安排,到时候判官过来,会将上仙你接出去。”
  玉兔将自己一张脸擦得湿漉漉的,呆呆地望着我,眼圈通红。
  我对他笑了笑:“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是不是,上仙?”
  不过是再将这个谎话延续几日,替那个未度过半生的女孩儿完成一次劫数。有始有终。
  不过是当一世人,可真真正正的人没有法术,也没有在星盘上昭然若揭的命数,好提前做个准备。神仙是神仙,凡人是凡人,他们认为无足轻重、所夺走的我的东西,已经是我仅剩的全部。
  我始终是个凡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得超憋屈,心态崩了,好想把这段跳过写甜甜甜……抱住大家。

☆、白兔子变黑兔子

  冷宫内没什么人走动, 只有每天三餐时会有人送饭, 且都只送到门口。生活起居, 全部都需要自己动手。我和无眉便没什么顾虑地在这儿住下了,挑的都是很偏僻的小房间,积了不少灰尘, 遍地蛛网。
  我选的是靠庭院的柴房,随便铺了棕垫和褥子,进出都方便, 也好随时探听外面的动静。
  以前的日子像是反了过来,陪玉兔待在宫里的变成了无眉,出门走动的大多变成了我。
  玉兔这几天学会了自己打水,也学会了叠被子。我们每天早晨用饭时, 他便跑去给我们收整床铺, 等我下桌离开之后,他才慢吞吞地挪过去吃饭。
  无眉基本不吃东西,宫中送来的通常只有一人的分量,我尽量不动筷子,但玉兔一向饭量大, 他每次吃过后,还会偷偷地变兔子去啃些干草,我后来便不留在这边吃了, 而是每天出宫买两个烧饼慢慢啃。
  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话是这样说,我自己却有些熬不住了,成日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心, 我去了外头却觉得空落得很。每天要做的事半个时辰便能做完,剩下的时间全数花在闲逛上。灯节快到了,我身上没有法术,只拿了个面具挡脸,走在街上掩饰身份,也没人觉得奇怪。
  四年时间,我生前有些联系的人悉数离世。我一日看完书市,顺道往我以前的私塾中走,却发现从前教我的老先生已经走了,家中只剩一个老夫人。
  老夫人接待了我,没有多热情,却也不怠慢,给我倒了茶水,嘱咐我随意看。她给我指了指书柜:“老头子爱看的书,放这儿被虫子啃了,也没什么人要。公子要是喜欢便挑些走罢。”
  我谢过了她,随意找了找,竟然叫我找着了八九岁时的名册和功课本,还有一本我老早时被没收的小人书。
  不止我一人,先生将学生的这些东西都保存得很周全,我往上再看了看,竟然还发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张此川。
  他也在老先生这儿念过书?
  我记得他是开封人,自小跟着母亲学养,除了进京赶考、求问文林巨擘时,应当没什么机会与老先生接触。我再看了看,发现他给老先生的一次文章评述后加了日期,确实是他进京的那年。
  那时他多大?十六?十七?
  张此川比林裕年长两岁,我又比张此川大一些,那时候早就没在私塾中念书了,虽说我中间回来探视过几次,但他的考生身份又与此处的学生不同,不必成日来上课,只是个仰仗与求问的姿态,应当没什么机会认得我。又或者在那时候认得了,后来在一起时却没有告诉我。
  我将自己的课业本与小人书收好,把其他的都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临走时带走了先生家的一副挂画,告诉老夫人,用上门时带的银两和糕点抵了。
  老夫人送我到门口,突然问我道:“胡怀风,公子是叫这个名么?”
  我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道:“是我,您记得我么?”
  二老关了私塾后,隐居避世,多半没听说过我已经死了的这件事。
  她笑了,冬日的阳光里,她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很生动慈祥:“学堂的人我都不认识,倒是还记得你。你有四年没过来了罢?我家老头子走之前还念叨,这么多年了,学堂也多久没做了,只有你和另一个张姓的学生还常来探望。”
  我再愣了愣,注意到她话里提到的人,不动声色地道:“学生近年来去了外地,不常回来,没能见得老师最后一面。您说的另一个人是张此川罢?说起来,我与张兄也是同窗,曾托他替我转达看望,也不知您二老是否有印象。”
  老夫人点头再笑道:“记得的,上次老头子问起,那个小张说你结亲了,原来是搬去了外地么?”
  听这话,我便知道我赌对了。
  张此川的的确确曾背着我单独来看望二老,并在二老面前提及我,看样子,似乎还是我们交情不浅的说法。
  我还没说话时,老人便照着话头接着絮叨了下去。按照惯例,女子出家随住夫家,我死后的那段时间,张此川用借口替我搪塞了,老人便以为我是去了外地入赘:“当赘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娘子贤惠便可,你们都还年轻,时间还长,好好过便罢了。”
  我耐心等她说完,再问道:“那最近几日,他可曾过来?我刚回京城,还未曾与他联系。”
  老人又对我笑了笑:“前日曾来。”
  我叹了一口气,道了声:“知道了。多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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