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朕一声尖叫,爪尖指甲骤然暴长寸余,尖钩瞬间如刀锋般狠狠刺进那个禁卫军的眼眶,在他的惨叫声中,肉肉也猛地向前扑倒。
血光迸溅!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声十分清脆却轻微的“咔嚓”声诡异地传到朕敏锐的耳尖,一息后朕眼眸骤然睁大,这是——裂冰的声音!
人声的嘈杂遮盖了冰层破裂的声音,除了朕似乎没有人听见。朕一抓之后立刻就松开了爪下双眼已经成了两个血洞的刺客,而这个刺客却是紧紧抓着手上带血的短刀,回手就向朕扎来。朕微眯眼,在他脸上狠狠一踩直接借力跳向肉肉,这边朕才刚刚飞起,耳间就听见更大的一声惨叫,百忙中略微回头,就见那刺客手中的短刀已经重重地扎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肉肉俯身趴在冰上,身上金织祥龙云白的亲王服右肩处正慢慢渗出一片殷红血色。朕大急,立刻扑上去查看他的伤势,下意识地舔了舔他的伤口,顿时染了满口血腥。
“没事,大仙,我没事。”肉肉忍着疼勉强朝朕挤了一个笑脸,然后就试图爬起来。
而就在这当儿,一声更加清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已经近在咫尺。
“喵!”快起来,快走!朕扑上去死命地拖拽肉肉的袖子,试图提醒他脚下的冰层已经破裂,肉肉不能完全明白朕的意思,但是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聪慧过人的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朕是在催他赶紧离开。
可是——
一切都迟了——
随着“有刺客!”的高叫声响起,“啪啦啦”更多的脚步声朝这边涌来,而冰层咔嚓咔嚓的破碎声也随着那些脚步声变得更大更密集。
哗——
厚实的冰层瞬间破碎,扑嗵扑嗵的落水声和惊叫声响成一片。
“喵——”朕的运气实在不好,恰恰踩在两块碎冰之间,背后的碎冰突然被一人踩翻,朕完全来不及反应就一下就被后面那块大冰牵扯着摔进了冰湖里。
“大仙!”就在朕落水前一瞬,朕看见肉肉突然爬起猛地向前一扑,他试图抓住朕,却差了一臂之距,没有抓住,“大仙——”
朕大大地睁着双眼,仰面朝天地砸进了湖水里,冰冷的湖水激得朕差点窒息过去,但同样也是因为湖水的冰冷令朕的脑子仿佛被净水洗过一般清明起来,还能看见浸没了朕身体的湖水在浮冰之下隐隐透出蓝光。就在朕觉得那蓝光有点晃眼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扑落下来,直直地挡住了朕头顶上的天光,谁?
云白饰金织祥龙的小小身影在水中艰难转身,乌黑的大眼睛在透亮的冰水中焦急地寻找着朕的身影,张开的小嘴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即使在水中,朕仿佛也听见他的呼喊——大仙!
为什么肉肉会下来?是自己掉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永善宫的护卫呢?林家兄弟呢?卫隐呢?为什么没人拉住他?怎么还没人救他?朕的脑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飞快地划过了一连串的问题,但下一瞬间朕的脑子里只余了一片空白,因为朕看见肉肉的小手朝朕伸了过来,他找到朕了,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朕,并一路跟着朕沉向湖底。
朕看着肉肉拼命朝朕伸过来的手,只感觉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凝滞了,朕的眼里只剩下肉肉朝着朕伸过来的那只手,冰冷的湖水好像重新凝成了坚冰,朕只感觉自己好像和肉肉已经被冻结在了这坚冰之中,能够清晰地看见彼此,却隔着厚厚的冰层,即使再如何伸长了手臂也无法触碰到对方。
突然肉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猛地缩了缩腿,眼中也出现了一丝慌乱,但他飞快地仰头看了看水面,又低头看了看朕,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低头再次朝着朕下沉的方向追了过来。
不!不要来!朕猛然惊醒,开始有些惊慌地划动四爪,努力想向着肉肉游去。而就在这时,肉肉的脚开始抽搐,他的嘴也蓦然张开,大量的气泡突然逸出了他的口鼻,他的眼睛开始失去清明,手臂下意识地开始在水中挣扎挥舞。
口中带着铁锈气味的腥甜还没有散去,冰冷的湖水刺激着朕的心脏,呯呯!呯呯!急促的跳动,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地激烈,呯呯!呯呯!
朕挥舞着四爪努力朝肉肉靠近,但是太过细巧的身体和极寒的湖水阻碍了朕的移动,只差一臂之距时,朕眼睁睁地看到肉肉的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喵——不要!
猛然间朕一把拉住了肉肉,身体的力量骤然变化,朕鼓起全身的力气,托着肉肉使劲向上游去,直到听见哗啦一声水响,肉肉的身体破水而出,紧跟着便有数双有力的手拉住了肉肉,将他一下拉出了水面。而就在离水的刹那,肉肉的眼睛突然微微睁开,恰与朕的目光对上。
而就在这一刻,朕突然失去了力量,刺骨的冰水浸没了朕的身体,蓝色的光影再次覆盖了朕的视线,朕的意识逐渐模糊……
第25章
“殿下怎么样?”
“还烧着呢,这都三天了,反反复复的,药灌下去就好一阵,可过一会儿就又烧上去,真是急死人了。”
“大仙呢,找着没?”
“还没,这几天冷得厉害,镜湖的冰都已经又冻上了,虽说皇上出了重赏,可是你看宫里现在乱成这样,又有多少人有心思去那冻死人的湖底下找只猫?再说……这都三天了,就是找着,只怕也……”
“哎,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冰嬉大会,怎么会混进刺客?这几天皇上处置了不少人,听说午门口的金砖地都杀红了,可到底还是没查出主谋来,眼看着就要过年,今年这年只怕是难过安生了。”
“再难这年总还是要过的,好了,时辰到了,我把药给殿下送进去,你到门口去守着,福总管说一会儿卫先生会来。”
“哎,好!”
永善宫里的气氛很是压抑沉闷,宫人们来来去去都踮着脚尖走路,说话也都压低了嗓子,就怕动静大了闹着了病中的主子。三皇子尚昕被刺客偷袭先受了刀伤,又跌落冰湖,救起之后就一直高烧反复,急得陈夫人掉泪、福总管跳脚,惹得整个永善宫里尽是一片愁云惨雾。
“又烧起来了?”福临撩帘子进了房间,皱眉问守在床边的陈夫人。
“是啊,白天还好,中午的时候还喂进去几口粥,可是人始终昏昏沉沉的,而且你看这一到下午就又开始烧了。”陈夫人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先别急,卫先生不是说了,殿下是因为身上有伤,流了不少血,再加上寒邪入体,才会反复高烧,只是殿下现在身子比较弱,不能用猛药,只能慢慢地调理把寒邪之气逼出体外。这几天阿东都计着时辰,我看今天烧起的时间比昨天晚了一个时辰,说明殿下的病势已经慢慢在往好的走,只要好好吃药休息,想来用不了几日就能好了。夫人,这回咱们可都得稳住了,不能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福临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从宫女捧着的银盆里绞出一块凉帕子递到陈夫人手里。
陈夫人默默接过帕子,换下尚昕额头上已经变得温热的布巾,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再不会了!只盼着皇上早些查出来到底是谁下的这个毒手,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听到陈夫人说这话,福临却是陷入了沉默。
“夫人,卫先生来了。”恰这时,一个小宫女挑帘进来回报。
“快请!”
净了手,仔细替尚昕把了脉,又摸了摸他的腋下,卫隐点了点头,“见好,只是要注意不能再着了凉,汗湿的衣衫要及时换了,我再调一调方子,估计再有两日这烧就能彻底退了。”
“谢天谢地,这回可多亏了有您在,如今在这宫里,我们可真的连太医都不敢请了。”陈夫人看着卫隐探完了诊,还仔细地替自家殿下放回手掖好被子,心里就一阵熨贴,只觉得皇帝为三殿下寻的这位师傅实在是再妥贴不过了。
卫隐坐在尚昕床头沉吟片刻,转而还是开口叮嘱陈夫人和福临:“殿下这次病得着实凶险,后心那一刀虽然没伤着要害,但扎得很深,再加上在冰湖里泡了不少时候,又呛进了湖水,虽说现在已经逐渐好转,但是身体还很虚弱,再经不得二次风波,平日里还要多辛苦夫人和福总管,尤其是对殿下的饮食用药都得格外注意,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卫先生放心,我们必然是精二百个心照看,殿下的用药吃食,安排的都是皇上暗卫营里调来最可信的人在直接照管,若是再出了岔子,老奴只能以死谢罪了。”福临说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小主子,两只手紧紧地拧在一处,手背上爆了一片青筋。
“大仙……大仙……回来……”
卫隐正坐在桌边修改药方就听见床帐内少年轻弱的呓语声。
“这几天殿下嘴里一直喊着大仙,白天黑夜不停地叫……”
“是大仙救了尚昕的命,若不是大仙抓瞎了那个刺客,尚昕身上那刀只怕会扎穿他的心脏。”卫隐笔下微顿轻声说道。
“大仙可真是只灵猫,想来定是得了珍妃娘娘叮嘱的,且不说当年替娘娘催生的事,只说殿下长到现在,这么多年,大仙几乎一步也没离开过殿下身边。这些年,他替殿下化解了多少凶险,当年乳母落毒的事,还有花园里遇蛇那回……这些年,他就跟个人似的守着咱殿下,不!他比个人还尽责呢。如今为了殿下,为了殿下,他可是真的豁出命去了,那些人,那些杀千刀的刺客。呜……”陈夫人守在尚昕的床边说起大仙,眼泪瞬间崩落,她怕吵到尚昕休息,只是拿帕子紧紧捂住嘴巴,却只能任眼泪滚滚而落,而福临和站在一边近身伺侯的宫人也是不禁低头偷偷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