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冲她点点头,但是看着她却觉得有些不对,“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朕跳下屋梁,向她走过去,她却在朕即将靠近她的时候猛地朝后飘去,与此同时朕再次闻到了方才冲进朕鼻头里的那股恶臭,“你身上什么味?”
“臣妾被人打伤了,伤口一直在恶化。”元妃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第22章 喵之元妃
这位中年美妇正是这座宫殿的第一任主人,朕倒还记得这座宫殿当年新建成时的名字可不叫景澜苑,而是叫“元英殿”。
中年贵妇是前朝开国皇帝的元配正室,她自嫁给那位野心勃勃的雄主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先是跟着他被旧朝通缉追杀,之后又带着整个家族跟随这位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万贯家财全部献出,本人更是跟着丈夫一起出入战阵几经生死,家族里一百多名男丁死的只剩下不足二十个,她的两个亲哥哥也都死在了战场上,其中一个还是为了替她丈夫挡箭而亡。可是等这位皇帝陛下坐上龙椅,却以她年过四旬无子为由,将一个妾室封上了后位。她不是无子,只是她两个儿子都在颠沛流离中失去,一个胎死腹中,一个生下还未足月便在乱军中被马蹄踏死了。而那个妾室却是在天下大局抵定之后,由一名谄臣献上的,说是他的女儿,其实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被豢养在他府里的高级歌姬,就是养来送人的。
只是这位开国皇帝却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起于微末之时糟糠之妻的深情厚义,一见那歌姬便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从此爱若珍宝,当下不顾手下谋臣反对,当即带回宅中纳为爱妾。元妃是个厚道女子,为人大度,虽然心里也有不悦,但想到夫妇二人已过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半女,确实也需要纳入新妾来为夫婿开枝散叶,便将那女子留了下来。那女子肚子也着实争气,或者说那位开国皇帝在这位爱妾身上着实卖力,不到一年,这位爱妾就生下一子,那位开国皇帝更将那女子视若明珠美玉,渐渐的竟是将那女子宠得十分不知高低起来。
三年之后,天下大定,元妃的丈夫终于登基称帝,照道理说,称帝的同时也应当封后。虽说三年来,元妃明显感觉到丈夫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但不管怎么说,她身后还有家族还有生死战阵上一起走过来的满朝文武大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薄情寡性的皇帝对一个舞姬能生出那么多深情厚义,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帏,将原本铁板钉钉应该交到她手里的凤冠金册送到了那个低贱的舞姬手里。她没指望过自己能够得到皇帝的宠爱,但她也真的从来没想过皇帝居然连她应得的尊严都剥夺。后冠落在了那个低贱的舞姬头上,而她却被随意打发了一个元妃的位置,甚至连个贵妃都不是。而封妃之后皇帝还假惺惺地为她兴建了一座元英殿,说是以元字表示她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英字则是要表彰她的功勋,纪念他们一起走过的艰辛岁月,就好像她是个三岁孩子一样拿些连他自己都不会信的鬼话来骗她。
这件事在朝堂上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最后的结局并不美好,后位之争演变成了党派之争,党派之争又演变成了一场屠杀,元妃的家族还有一些开国功臣在这场早有预谋的屠杀中被屠戮怠尽,直到那一刻,元妃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她一心信任帮助的丈夫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谋划好的,她和她的家族都不过是这位皇帝脚下的一块踏脚石,他从来没有将她放在过心上,甚至对于皇帝来说她和她那过于出色的家族在帝位稳固后就成了巨大的威胁,而她对他的深情厚义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在家族覆灭的当夜,元妃以三尺白绫悬梁自尽,死处就是当年的元英殿,也就是如今的这座新安殿。她是这座宫殿第一任主人,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怨气难消,冤魂不散,便一直留在了这座宫殿里。
于是,这座在建造之初就不知道被动过什么手脚的阴晦宫殿,从此就成了一座凶宅,并且在一代代传承中不断积聚冤魂怨气,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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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走到元妃身边察看她的伤势,从正面看看不出什么,但是当朕绕到她的身后,瞬间震怒非常:“谁干的?”
“不认识。”
“在哪儿?”
“待月林。”
朕眉头缓缓锁紧,目光紧紧盯在元妃的后背上,那里有一道弯月形的伤口从元妃的后颈直劈到腰下,伤口的周围发着微微黑光,一股散发着恶臭的邪异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蚀她的魂体。虽然现在她还能凭着几百年道行勉强站着,但照这样恶化下去,不出三天,她就会被这股邪异力量烧得魂飞魄散。
“几天了?”
“三天。”元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朕?”朕怒了。
元妃微愣,“难道陛下有办法医治臣妾?”
“朕什么不会?”居然敢质疑朕的能力,真是活该受这场罪,“坐那桌子边儿去。”朕没好气地随手朝殿内一张茶几一指。
元妃笑着点了点头,听话地坐了过去,李怜儿和陈瑾则面带好奇之色很自觉地一左一右护卫到两侧。
“你这是被噬魂的邪术给伤了,朕要想办法把那邪术从你魂体里拔除,若是早两日就好了,现在这邪术之毒已经侵入你魂体深处,强行拔除会严重损害你的魂体,再加上修复这伤口也要耗费大量魂力,朕估计你只怕要养个十年八年才能好全呢。”朕跳上桌子,以爪尖在那伤口泛出黑光之处比划了一下。
“陛下,等等!”朕刚要下爪子,陈瑾突然叫起来,“这样行不行啊?您可别乱来,您那爪子,碰咱们一下就跟砍咱们一刀似的,元姐姐本就伤得不轻,要是再被您爪子叨一下,会不会马上就魂飞魄散啊?”
朕白她一眼,“要不你来?”
“不不不,还是您来,臣妾就是……就是事先提个醒。”
朕冷哼一声,甩开尾巴,不再理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元妃背后的伤口上。
朕在宫里活了好几百年,也许还不止,为什么朕会不老不死,朕不知道,朕只知道自己应该不是神仙,因为朕不会飞,似乎除了活得长之外朕和普通的猫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不同。但是有些事情又很奇怪,连朕自己也没办法解释。比如说朕能看见鬼怪,但是朕一点也不怕他们,或者说应该反过来说,他们都非常怕朕,因为他们的阴风鬼术对朕没用,但朕的爪子却可以轻易撕裂他们的魂体,惹得朕不高兴,还能把他们撕巴撕巴吞下去,不过他们吃起来口感就像破棉絮,不甜也不咸,没什么味道,也没什么感觉,额……除了吃完之后会有一两天胃口不佳,吃什么都吃不出香,放屁还会变得特别臭,所以朕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他们。
“姐姐!”
“元姐姐!”
一团黑色的雾气被朕勾在爪尖,如一团粘浊的湿棉絮一样一下子从元妃背后撕了出来,元妃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她没事,就是有点虚弱,一会儿就能醒,回头多晒晒月亮,在映月池边多吸点阴气,有个十年八年的应该就能恢复了。”朕看着爪子尖上那团黑雾,有点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扔,因为实在太臭了,而且这玩意带有噬魂的力量,像元妃、陈瑾、李怜儿她们都是不能沾的。想了半天,朕就冲着映月池跑去,池子虽然封冻了,但是为了不把池子里的鱼全憋死,有宫人特地在冰上凿了一些人头大的洞,供水底的鱼浮上来透气。一路跑着,朕一路捏巴着那团黑雾,等跑到最近的一处冰窟窿边时,那团黑雾已经被朕捏成个药丸子大小,朕随手就朝那洞里一丢,恰好有一尾大鱼过来透气,见有东西丢进去,也不管是什么,张开嘴吧唧一下就给吃进了肚子里。
吞了臭丸子的鱼仿佛被哽住了,仰着头挺在水面上瞪着朕不肯走,朕没办法,只好一爪子挥过去把它的头按回水里,“好了好了,不要瞪着朕,你从小就活在映月池里,这玩意儿吃下去顶多也就是肚子疼两天,死不了的,放心吧放心吧,啊!”
再回景澜苑时,元妃已经醒了。
“好了,现在跟朕说说,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其实臣妾自己到现在都还糊涂着呢。”元妃微皱眉头,似在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您知道,臣妾平时不爱出门,这宫里头的是是非非,臣妾早看够了,对哪里都不感兴趣。但是三天前,是臣妾家人的祭日,每年,臣妾都会去待月林给他们点柱香烧几张黄纸,其实臣妾心里清楚,他们都死了几百年了,投胎恐怕都投了不知道多少回,臣妾这么做不过是给自己求个心安罢了。”
“可是,那天晚上臣妾刚进林子就觉得有些不对,紧跟着便听见奇怪的刨土声,臣妾一时好奇就凑过去看了一眼,但还没看仔细,就感觉背后有冷风吹来,才要回头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疼。陛下,臣妾死了这许多年,都快要忘记疼是什么感觉了,可是被那东西抓上,臣妾却是疼得像要死过去了。臣妾知道身后的东西古怪,也不敢跟他多纠缠,拼尽全力回他一击后就立刻逃了回来,这几天就一直待在殿里再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