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还在快步走着,突然听到了土块垮塌的声音,朝后看去,小路上已经不见了罗子衿的身影,江澜心里一慌,急急忙忙走了过去,才发现罗子衿失足滑落到了旁边的泥塘里,他为了在江澜面前不要太丢脸,也不叫他自己努力地往上爬,可是半个身子都陷在淤泥那是那么容易爬出来的,罗子衿涨得满脸通红可终究无济于事,这才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江澜。
江澜居高临下地冷瞪了他一眼,干枯脱皮的薄唇里吐出一句,“蠢货!”
然后俯下身来,将手递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罗子衿从泥塘里弄出来,此时此刻,罗子衿裤子上全是如同寒冰般刺骨的淤泥,觉得自己的下半身都冻僵了,走起路来都不利索,下一步又差点掉了进去,江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牵着他侧着身子带他着他走,好不容易走完了这段小路,准备将他带回家里让他洗一下,否则非感冒不可。
可是罗子衿却摇着头拖着一裤子的淤泥说不麻烦他,要回家。
其实他不是怕麻烦江澜,他恨不得麻烦江澜呢,只是害怕去江澜家。
为什么害怕去江澜家呢?因为罗子衿有一次非跟要着江澜去他家是吃了苦头了的,如果非要给他吃的苦头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的话,那大概是“罗子衿与家禽界扛把子社会他鹅哥不得不说的事”。
他那次起码被江澜家那只嚣张的大鹅赶了两里地,当然具体情况更加惨烈,这里就不细说了,细说只会加深罗少爷的痛苦,反正他回去之后照了镜子才发现,屁股都被那只鹅啄得青一块紫一块了,总之一言蔽之,惨不忍睹。
可是江澜不由分说揪住他的衣领就往他家扯,眼看着到江澜家门口的时候,鹅哥眼神尖利,一眼就看到了罗云开,长长地弯脖子伸了两下,下一秒,扑棱这翅膀就朝罗子衿扑过来,结果被江澜狠狠一脚,踢出去好远。
江澜一个人住的。
一个二层的毛坯小楼房,残败破旧,因为还没来得及修完,房子还是原始的暗红砖色,二楼的房顶甚至都还没有修完,房子周围种着几颗参天笔直的水杉,罗子衿走进去才觉得,江澜家那不是单单一个穷字能概括的,简直要用两个四字成语:家徒四壁,一穷二白。
房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地都是土的,就一张床,几个破破烂烂缺胳膊少腿的小桌子小凳子,唯一看得过眼的只有一个朱红色的大衣柜,房子里收拾得倒是极为整齐,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让他收拾。
江澜见罗子衿傻傻愣愣地站在门边,还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阔少爷嫌弃他家不肯进来,有些自嘲地笑了,冷声冷气地对他说:“你现在看到了吧!还要和我这种穷人做朋友吗?进来吧!不会侮辱你的身份。”
罗子衿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我身上都是泥,我怕弄脏了。”
江澜瘪瘪嘴,声音才软了下来,“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怕弄脏什么?进来吧!”
罗子衿这才慢腾腾地走进来,江澜嫌弃地看了他一身的淤泥,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里衣递给他,他总共就两套,“脱裤子!”
“啊?”罗子衿惊讶出声。
江澜半眯起眼眸,有些阴骘,“愣着干嘛?要我来扒吗?”
罗子衿这才扭扭捏捏地脱起裤子来,江澜也不去看他,尴尬地咳嗽了一身,指了指床上的衣服,“脱了换好这个,我去给你烧水!”说完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又端了一个火盆进来,放到罗子衿跟前,“先烤烤吧!”
眼前火光跳跃,偶尔有火星子窜上来,暖和得不得了。
过了不久,江澜就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塑料桶进来,让罗云开去浴室洗洗。
那哪里是什么浴室,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落,隔了一层布帘子而已。
罗子衿一个澡洗得憋屈极了。
出来的时候江澜正从外面进来,看见他冻得发抖,连忙给他披上了一件军大衣,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的衣服我给洗了,烘上了,不过是在河里洗的,河水可能比较脏,你回去再洗一遍吧!先穿我的衣服回去!”
这么冷的天还去河里洗衣服?罗子衿总算是知道他的手是怎么一回事了,拉过他的手,只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冷直接窜进他的心底,那手冰得刺骨,冻得通红,他一下子也有些急了,“江澜你是蠢吗?那衣服不要了呗,还洗什么?”
他的手又开裂了,隐隐还能看到裂缝里面里面暗红色的肉,这个人,难道就不知道疼的吗?他不知道疼,他还心疼呢!
江澜连忙抽回手,避开他关心的视线,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我不像你!”
他不像罗子衿,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这么多年,生活带给他的只有艰辛。
他在阴冷的雨夜里盖过湿被子,那种寒冷如同□□一样,未入肠胃,已绝咽喉。他在灼热的三伏天下打过零工,烈日就如同火球一般烤他头脑混沌,甚至只能挣上一顿饱饭钱,这么多年,他甚至从未有过一天的舒心日子。
他的人生常年都在黑暗的的天空下,阴暗晦涩,好似永远都见不着阳光,所以,他的心里也是黑暗一片!
罗子衿看着他,“水那么冷,还洗什么衣服,手不要了吗?”
这句话却突然如同烛光照亮他的心。
罗子衿昂起头看他,把他的手揣进怀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江澜,你真他妈的蠢!”
一股酥麻感从手掌开始,如同菟丝子一样疯狂生长,直缠心底,搅得他内心荡漾一片。
“我……送你……回家,”江澜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罗子衿理直气壮,“送什么送,麻烦,现在这么晚了,不回去了,今晚住你家,明天回去,”说完还竟然反客为主,先躺床上睡下了。
第18章 回忆杀什么的都是毒(三)
——本章又名这是他们俩回忆杀的最后一章
江澜磨磨唧唧地洗漱完才掀开被子躺上床。
下一秒,罗子衿就滚到他身边,“怎么样,江澜,暖不暖和!”
确实暖和。
黑暗之中,江澜和罗子衿四目相对。
“那可是,我刚在你那边躺了好久才过来的呢,我罗子衿人生可是第一次为别人暖床,没想到就奉献给了你。”
江澜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冽,“你不回去你家里人不会找你吗?”
罗子衿倒是丝毫不在意,“那就让他们找呗,反正我又不会死外面,诶,江澜,你一直都一个人住吗?”
江澜沉默着点了点头。
自从七岁的时候爸妈出车祸死了之后,江澜就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是奶奶夙婴疾病,他十二岁的时候,隔壁村的姑姑就将奶奶接到她家里照顾,本来是想将江澜也接过去的,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农村妇女,上头还有一个厉害婆婆,能将自己妈接过去都不知受了多少辱骂多少罪,更别说接他过去了。
后来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姑姑偶尔会给他送些吃的。
罗子衿感叹一声,“那我以后就住这儿了!”
诶,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我家还是你家,你说住这就住这,问过我了吗?
江澜瞪大眼睛,“你有毛病吗?你家里那么好,住着别墅,非得到我这里来找罪受,不行!”
罗子衿又靠过来了一些,温温软软的一团,可怜兮兮地说:“江澜你不知道,我妈死了,我爸又娶了一个后妈,后妈对我可不好了。”
他撒起谎来简直跟真的似的。
他家里除了他爸,谁敢惹他?惹了他那不是活受罪嘛!
江澜听到他略带委屈的声音,心下一软,也没有再去拒绝他。
外面寒风呼啸,树木摇曳,发出惊悚的响声,两个人在被窝里依偎异常温暖,江澜在这间破旧的房屋里住了这么多年,没有哪晚是像今晚这么暖和的,暖得他心窝子都疼。
罗子衿的睡相差到爆,晚上将他踢醒了好几次,早上醒来的时候,罗子衿那货两条腿都隔他肚子上,气得他要死,可是一转过头看到他安静的睡颜,募的,气又全消了。
往后罗子衿就越发变本加厉,在学校里时时刻刻黏着他也就算了,放学了还同他一起回家直接住他家了。
不止如此,他还找人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往他家搬,什么?江澜家里连洗衣机都没有,没事我家有啊!我找人搬过来,水这么冷别冻坏了江澜的手,什么江澜家里连电炉子都没有,没事我家里有我自己拿过来,我和江澜冬天里要烤火的,什么?江澜家里没有电脑,不行我晚上要玩游戏的,没事我自己提台笔记本来,什么?江澜家里没有冰箱,那怎么成?明天我得找人把我家里那台搬来……
江澜也是很苦恼啊!拦都拦不住,很担心罗子衿把他自己家里搬空了。
和江澜在一起,罗子衿才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多么枯燥乏味。江澜会好多东西,会做小桌子小椅子,还会捉鱼爬树掏鸟蛋,有一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毛都还没长的小八哥,罗子衿还给那只八哥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儿子”!两个人将儿子从肉团子喂成了羽翼丰满的大八哥,村里的老人替那只八哥剪了舌头点了血,然后罗子衿和江澜就教他说话,儿子可聪明了,会说好多话,连英语都能来两句,带到班里去同学们可兴奋了,只不过上课的时候被班主任老妖婆发现了,儿子还和老妖婆吵起架,不愧是江澜和罗子衿两大流氓教出来的,各种夹杂着英语的脏话直接把老妖婆骂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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