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我若再不抓紧时间跟他说些话,可能真的就要来世再见了,来世还不知道在哪儿,不能做指望。
“我带你回仙侣居,你放心,轮回不会属于你。”
怕他自责,我强行提高语气着对他道:“我曾说过我做仙没天赋,现在想来,仙这一类确实不适合我,下界与我而言是最好的去处,独自守着十丈软红也没什么不好,你得空了还能来看看我,至少做人我还不差。”
他明明再笑,可偏偏眼睛要溢出水花,语气稍带哽咽:“说的你有多讨厌上界似得,我等了你一千多年,不计任何心血与付出,你至少该回报一些吧!”
过往的对话再次在脑海回响,他总是在让我震惊,原来他等的人是我!可我此刻也只能这样静静地听着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要什么有什么的紫徽仙君,上界的聂容孑然一身,能回报你什么呢?”真佩服自己在闭眼之前还能和他说笑,“这里有我的朋友,有我喜欢的人,我怎么会讨厌这里,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他们,更加舍不……”
等不到回仙侣居了,虽然我还想看一眼那里,心里也还有话来不及说,意识已然涣散。
和他分开的感觉不亚于切肤之痛,不知再次见面会是何地,还会是如今的模样吗?如果只是另一张陌生脸孔,他能否认出这一个灵魂?
一个人在黑暗中穿梭前行,始终寻不到光明,耳边有故意压低的谈话声。
“我绝不赞成你的做法,他只是被风不知道从那个方向吹来的一颗仙元,能从刀光剑影中保有生命迹象已是天赐,更何况,他还有他自己的劫数,你为什么非要去掺和?”
这个声音略带怒意,似是不满什么东西。
“你可知道,就那两剑,他断了多少仙脉,整整三根,甚至波及到了余下所有仙脉,我有多自责,他的本体本就伤痕累累,再怎么努力修行也只能补救自身,能做仙已是不幸中之万幸,如果成了仙还要死去,仙根怎么活?何谈做人!”
“那也是他的命,与你无关。”
这个声音听着很模糊,却没来由的非常坚持,传到耳中的话是残破不全的,只怪对方太小声了,听不出他们是谁?
接着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为何会讨论我的生死问题?奈何眼睛始终睁不开,于是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又一日,耳边被模模糊糊的吵闹声吵醒。
“他小小飞仙,你就算断他仙根也不过是受些雷霆之邢,断些仙脉,以你的能力算得了什么?”
“确实算不了什么,但要杀他,我还不如先杀了我自己,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没得商量,他若不在了,那这定宁天就不必留存乾坤了。”
又是这两个交谈声,接连数天皆是如此,他们从开始的好好说,到结束的不妥协。
而我始终在黑暗中奔跑,焦急的寻不到出路,耳畔响起了一个脚步声,这次总算是没有再睡过去。
一阵窸窣声后,有人坐在了床头,他解开了我的衣服,肩膀处跟着有冰凉凉的感觉传来,对方仿佛在为我上药,期间还有些疼。
“这么久的时间,伤口总算是有些见好了。”
这是却霜的声音,这次我听的分明,能感觉他松了口气,他真是厉害,上界一千多年都等的过去,换到下界不知该多少年了,说不让我入轮回就当真不让我轮回。
脚步在黑暗中停了下来,心中不再焦虑,反而笑了起来。
“是做什么梦了?怎么今日竟笑了?是快要醒了吗!”
可惜我无法真正醒过去跟他说话。
想必是药上完了,他拉拢我的衣服,轻轻系上衣带,盖过被子后就躺在了我旁边。
我能感觉他将目光放在了我脸上,一只手轻轻搁在我腰间将我抱着,面上有温热之气扑面而来:“救你确实很累,阿泽说我是疯了,竟摘那么多仙脉来给你炼药。以前我也给他摘过许多,虽然当时不大舍得,但管他呢,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用便怎么用!只要你能好起来。”
均匀平静的呼吸逐渐清晰,空气安静极了,却霜已然熟睡,可我却是半丝倦意也无。
前方有光射来,我努力朝它奔跑,掀开眼皮的那一刻豁然开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生死
这是一个我到过多次的地方,身下是张从未躺过的床,身旁是刻入骨髓深入灵魂的人,所有沉睡太久的疲劳在发现他的那一刻跑的无影无踪。
他静静地将手放在耳边侧卧沉睡,面色比以往要白上几许,紧闭的眼睛如一弯月牙,丝毫没有要醒来的痕迹,这使我原本紧张的心立刻安定下来,记起他说救我很累,便控制自己尽量不去看他,却还是没舍得移开半寸目光,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起床比较好,不然我只怕很快就会将他看醒。
极度小心的拿开他横放着的手,动作轻缓的下到地面,好在这些并没有惊动到他,床头上方摆放着一个托盘,里面安放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白净瓷罐,花边的口,里面持续散发着缕缕青色之气,一把勺子搁在一旁。
在黑暗中时记得有听到瓷器碰撞之响,想来这是刚给我用的药,小心将其取过,凑近一闻,与却霜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似翠竹夹带冷寒,却并不逼人。
端着托盘慢慢退离床边,放在远处桌子上后我步出房门,院子依旧是那个院子,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花坛中那颗碧绿的树,它就这么简单直接的撞入眼睛,活下来是喜悦的,可喜悦过后便是隐痛。
走到那颗树跟前,它之前还算繁茂的叶子此刻消减了不止一层,叶柄处犹如星星闪闪发亮,一棵树看去愣是像星星般璀璨生辉。
伸出手掌放在眼前,凝视上面的掌纹脉络,学着下界算命的那一套用心研究,始终一知半解,我不由对着它低语:“这次没能从头再来,想必是个意外吧!”
将手伸向高空,似要触碰上方那些星光,差一点就能够到了,我仰望着它们,开始踮起脚尖。
一道光由远及近打在我手腕上,回神过来已被天帝给拎到了仙侣居外的一座亭子里。
整个人被他摔在栏杆上,伤口处当即痛的我龇牙咧嘴。
天帝气定神闲的坐在中间石凳上,他眼里带着冷笑:“难道却霜没有告诉你,里面那仙根上面有他的封印吗?”
抬眸望着他,此刻可以说是没多少敬畏之心,喘着气淡然的说:“我就是在找死你没看出来吗?”
天帝就连冷笑也不笑了,直接木然着脸,强压着怒意:“这般模样跟我讲话,果真是找死。不要以为却霜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对此我倒不以为然,他能气到杀了我自是最好,可是他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只是冷冷的恐吓,我干脆伏在栏杆上不起来,斜眼笑着好心给他提点:“天帝莫不是记性不好,你刚刚才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这样讲,可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早些时日就听威越夸你,说聂容拥有姜桂之性,故旧不弃,遇强则刚,遇弱则柔,我今次才算是见识了,你实则——不识抬举!”
面对天帝这一番话,我没法表态,人有千面,仙也有千面,恰巧威越要这么理解我,旁人的思想我怎可左右,就像他跟他儿子,一个欣赏我,一个鄙视我,我能怎么办?
“聂容!”
仙侣居传出了却霜急切的呼唤,意识到他在寻我,天帝赶紧应了一下:“我们在外边凉亭里。”
却霜又没有叫他,他巴巴的应个啥?真跟子恒一个性子来的,我直觉得好笑。
上界的紫徽仙君为了一个飞仙,采摘自己的仙脉炼药,搞得伤痕累累,天帝没杀我我都想要自杀。
“天帝且将心放回肚子里,他从此后再不会出任何问题,等过些日子,聂容自会做个了断,决计不会叫你们任何人亲自解决一个飞仙,聂容自认没那么大荣幸,天帝若有气,请暂时憋着。”想着却霜就快来了,我将一个决定抛了出去,上界之主一消停,所有人都能消停。
“你早就醒了吧,听到了多少?”天帝满脸震惊。
脚步声已经不急不缓的响了起来,我平淡如水的望着他,低声说:“聂容什么都没听到,天帝也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就跟一场梦一样。”
如此说,也是免得到时候事情败露,牵扯一大堆。
当却霜踏进凉亭时,我和天帝皆淡淡定定的坐着,瞬间换上标准的微笑,探查的目光将我上上下下打量着,似在确定我是否真的无事,过了片刻才看了天帝一眼,语气似带埋怨,“聂容,阿泽,你们聊什么,怎么不叫我一起?”
我看着却霜没有出声,天帝忙说,“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聂容复原的怎么样了,来时刚好望见他站在院中舒筋活骨,怕吵到了你,就和他一起过来了这里。”
却霜手中拿着我的衣服,他自然而然的给我穿好后坐在了我和天帝中间,开口就让我和天帝同时吓了一跳。
“聂容说你时时看他不顺眼,你不会背着我欺负他了吧?”
面对却霜认真的质疑天帝的内心世界肯定是崩溃的,我紧接着说到:“天帝有时候就是眼神使的不准,却霜不用将我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