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慕浑然不觉自己有哪里说的不妥的地方,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天地良心,半点没有别的心思。
女性特征二次发育这件事着实让简令郁闷了好几天,她一直觉得这玩意儿是越大越累赘,连跑步运动都不方便,很怕越来越饱满,后来发现了罗一慕的爱不释手之后,又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尤其是,罗一慕平时不表现,只有夜深人静巫云楚雨的时候,显示出异常的狂热。
搓粉抟朱、弄玉偷香。
彼此都身心欢愉。
直到今天,简令趴在罗一慕背上,看着那盆泡在水里的纯白色衣服,才后知后觉地咂摸过味儿来,问罗一慕当时为什么要瞒着她尺码的事。
“我怕你无法接受。”罗一慕说。
简令失笑,“这有什么无法接受的?”
罗一慕把简令从背后捞到身前,看着她,严肃地对她说:“阿令,你注意到了么,你的潜意识在厌恶你的女性特征。”
简令愣怔,手却不自觉揪紧了罗一慕的前襟,矢口否认,“我有么?”
“短发、裹胸,工装裤。”罗一慕指出。
她曾在简令的衣柜里发现了各式束胸衣和绷带。
罗一慕冷静地跟简令分析,“虽然短发和不穿裙子都是社会大环境下人们用来束缚性别的刻板印象,但是裹胸说明,你在刻意回避你属于女人的那一面。”
“也许你没发现,你以前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很少照镜子,不敢看自己的身体。”
她表情严肃,就像在和学生讲课一样,听得简令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神,嘴硬地反驳:“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青春期的小孩想耍帅嘛,难道慕慕你没有么?再说我已经好几年不裹了,这能说明什么?”
罗一慕看着简令眼里的倔强,心里发疼。
她摇头,捧着简令的后脑勺,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安抚,“不说明什么。”
罗一慕不与简令争辩,只是抚慰她:“阿令,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漂亮,身体也很漂亮。”
“没有什么值得逃避的,这么漂亮的身体,我看一万遍都看不够。”
她的话里明明带着浓烈的调情意味,因为语气太过庄重严肃,简令靠在她肩头安静地听,眼眶竟然有点湿。
其实简令从前是有点讨厌自己的身体的。
因为讨厌郝心宜,她也讨厌起自己身上属于女人的那部分特质。
特别是在青春期的时候。
她身边没有人引导,父亲毕竟是男人,能照顾她的生活,却不能教育她只属于女人的那些秘密,学校也隐晦地从来不提,简令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懵懵懂懂,裤子都红了大片,吓得哆嗦,幸好她的班主任是位女老师,用自己的外套替她挡了裤子上的血污,帮她去小卖部里买卫生巾,还给她冲红糖水。
班主任告诉她这是好事,没什么可怕的,代表她已经长大了。
简令却不觉得哪里好,只觉得恶心。
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当女人这么恶心。
可她又不能自持地被女孩子温暖美好的一面吸引,贪恋她们身上柔软甜美的感觉,只好自暴自弃,一面讨厌自己,一面喜欢女人。
她想,那些漂亮的女孩子,是在恶心又无法摆脱的负累之下开出的美好的花,可是她自己却做不到,注定只能汲取别人的美好。
简令知道自己的相貌算得上非常好的,她引诱别人,用的从来都是脸,而不是身体。
还好遇到了罗一慕。
简令抓紧了罗一慕的衣襟,把头埋在她胸前,心想,自己第一次遇见罗一慕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就是因为罗一慕那种美得毫不在意的状态。
挣脱了女性与身俱来的负累,是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凌寒孤傲。
是简令最羡慕和想成为的样子。
和罗一慕步步亲近的过程,也是简令一点点接纳自己作为女人的过程,罗一慕喜欢她这个人,也喜欢、甚至痴迷她的身体,这个认知让简令满足,且自信。
罗一慕让简令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作为女人的魅力,罗一慕迷恋的不只是简令好看的脸,而是她完完全全女人的状态,所以她才敢在罗一慕面前肆无忌惮地勾引。
把自己所有的美好展示给她看,毫不避讳地对她绽放自己的身体,敢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穿大胆又性感的情.趣衣,享受她被自己诱惑得理智尽失的幸福感。
“我以前……的确不怎么喜欢我自己。”简令抱着罗一慕闷闷地说,“可是现在,我很喜欢自己了。”
“因为我知道,慕慕也很喜欢我。”
“不只是喜欢。”罗一慕亲她的耳尖,悄悄地说:“阿令,我爱你。”
从什么时候呢?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简令的时候。
她在酒吧坐了一整晚,没一个人敢跟她搭讪,只有简令的胆子那么大,闯进她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回去后,罗一慕失眠了一整夜。
第70章 璀璨
过年是开心的日子,罗一慕不想和简令聊扫兴的事,所以整个过年期间,她对简令私自卖了网吧的事绝口不提。
津岭惯例,每年正月初二的夜晚都会举行烟火表演,全市有好几个燃放场地,离罗一慕住处最近的是的市民广场,走路大约四十分钟。
罗一慕是在头天晚上的本市新闻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时简令吃饱喝足,随手拿了罗一慕书架上的一本书在看,《法学导论》,是罗一慕推荐给她的,适合入门。
除了与之前那本《社会契约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枯燥,简令看不出这哪里像一本入门书籍,不过既然是罗一慕推荐的,她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四五天功夫,连第一章都没看完。
好在罗一慕只是给她本书打发时间,看不看都在她自己,并不催促她。
简令听到本市即将在初二晚上八点钟举行烟火表演的新闻,随口提了一句:“每年过年的烟火表演是津岭一绝,好多外地游客都慕名过来看的,小时候我爸也经常带我去。”
罗一慕说:“我倒是从来没去过。”
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绚烂,除了留下严重的环境污染,没有任何意义。
“我也好久没去了。”简令说。
她已经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一共也没看进去几页,眼睛有点酸涩,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手里一空,书已经被罗一慕抽走了。
“劳逸结合,小心近视。”罗一慕提醒她。
简令抿着唇偷笑,伸了个懒腰,二指捏着罗一慕的下巴,主动把脸凑过去蹭了蹭。
她笑话罗一慕:“你对你的学生有十分之一仁慈,他们也不至于叫你阎罗王。”
罗一慕轻瞥她,“学生和爱人能比么?”
简令看她坦荡荡的双重标准,心里爱极了,在她唇上狠狠啃了一口,弯着眼睛夸奖,“瞧瞧这会疼人的劲儿,这哪里是阎罗王,分明就是个小天使。”
罗一慕哑然,她今年虚岁三十六,第一次有人用“小天使”形容她,说不出的怪异别扭。
简令和罗一慕也在一起半年多,罗一慕对她的那些花言巧语早有了免疫力,很难被简令说得哑口无言了,今天难得,一个不经意的形容词,竟让她赧得说不出话来。
罗一慕甚少羞涩,难得的脸红总是能让简令惊艳,受了蛊惑似的用红嫩的舌尖去舔她面颊上的那抹淡粉。
妙极了的滋味,淡雅的甜,简令沉迷其中,只听罗一慕在她耳边问:“今年你想去看么?”
“什么?”
“烟火。”
简令从罗一慕身上爬起来,想了想,歪着头笑,“好呀。”
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简令独自一人去看了烟火,回忆并不好。
飞上天空的火光,嗙一声炸开,五光十色照亮整个夜空,简令一个人站在人堆里,仰着脖子看,绮丽的光彩映照在她的瞳仁里,周围观众都是结伴而来,或一家人出游,或三五好友同行,只有简令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广场上,与周围人形成一个格格不入的空间。
从那之后简令再没去看过烟火表演。
“真想明天一下子就到了。”简令拥着罗一慕说。
罗一慕听出了简令话语深处淡淡的难过,她低头,浅啄了下简令的眼尾,“以后每年我都陪你一起看烟火。”
“那当然了,还用你说。”简令抱着她的胳膊,笑开。
……
简令说的没错,津岭烟火是国内一绝,很有些名气,不少人慕名过来,所以大年初二这天竟比三十晚上还要热闹。
大部分津岭市民也都有每年大年初二看烟火表演的传统,大部分人家都是提前准备好野餐布、零食、各式卤味,一大早就赶去烟火观赏点附近,找个空旷干净的地方,支好小帐篷,铺上野餐布,一家人边吃东西边期待晚上的烟花盛宴。
今年过年期间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冬日的阳光非常难得,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骨头都懒了,很多人连野餐桌布都不带,直接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还有不少父母带着孩子在宽阔的广场上放风筝,过年是难得惬意放松的时候,甚至连陌生人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温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