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聊到了苏嫣然的故事,简令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她,她也回给简令一个温柔的微笑。
“苏嫣然第一次去罗家的时候,罗一慕的状态其实已经有点接近自闭症了,除了她母亲,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不爱哭,不爱笑,看人的眼神总是怀疑的、警惕的、探究的,带着防范。”
这些事关绪当然不记得,都是方桦闲聊时对她提起的,说起这些时,总是懊悔罗一慕变成这样,她得负大半的责任。
关绪接着说:“你知道么,罗一慕从不亲近谁,可是嫣然姐第一次到罗家的时候,罗一慕居然主动坐在了她身边,一直仰头看她,罗一慕当时还不知道嫣然姐会在罗家定居,以为她吃个晚饭就走,于是一晚上都拽着她的衣角,怕她跑了。”
简令突然有点嫉妒,问关绪为什么。
苏嫣然笑着自己给出了答案,“我小时候眼珠子特别黑,而且很大,不注意看几乎看不到眼白,长得像萨摩的眼睛的,阿慕觉得我是她的狗狗变的,换了个模样又回到她身边了。”
简令盯住苏嫣然的眼睛细看了一番,现在的眼白部分依旧没那么明显,别说,乍看之下还真挺像萨摩的。
关绪说:“本来罗一慕的妈妈已经要给罗一慕找心理医生了,嫣然姐一来,罗一慕好像变得开朗了不少,在嫣然姐面前会笑,会撒娇,有好吃的总想着给她留一份,嫣然姐从小学到中学时代的追求者,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罗一慕私下里给揍跑的。”
苏嫣然眯了眯眼睛,“这我还真不知道。”
简令问:“那还剩百分之一呢?”
关绪努努嘴,“不就成了她现任老公了么。”
简令有点明白为什么罗一慕会和家里闹翻了。
“虽然罗一慕在嫣然姐面前装的跟个乖巧的优等生似的,其实她青春期的时候很让人头疼,在学校里三天两头和人打架,她所在的中学是非常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谁没点背景?她把人打了,人家直接找她父母麻烦,她父母接着就得找她麻烦,嫣然姐中学就开始寄宿了所以不知道,那段时期罗家就没有安宁的时候,有时候吵得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简令翻白眼,“还不是你带坏的,你好意思说。”
关绪大呼冤枉,“我家哪有闲钱去上贵族学校?我中学和罗一慕都不是一个学校念的好么?”
简令想想关家的资产,怎么也想不出关绪怎么会“没有闲钱”。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罗一慕在嫣然姐面前装的再好,终究还是被发现了蛛丝马迹,嫣然姐把她好好教育了一顿,她这才开始老实上学,罗家也再没接到过哪家家长的投诉,可惜好景不长,罗一慕把嫣然姐当成宝贝似的看了十来年,把她身边所有想追她的学生都赶跑了,却没想到还有个地理老师在后面虎视眈眈。”
重头戏来了。
简令接道:“你说的那个地理老师是不是李千石?嫣然姐的现任老公?”
“原来你已经见过他了。”关绪说,“嫣然姐高中毕业就搬出去和李千石同居了,因为当时她还要上大学,就没对罗家人公开,结果罗一慕拿到驾照后的第一个周末就去嫣然姐的公寓找她,想给她一个‘惊喜’,撞上嫣然姐和李千石在阳台接吻。”
“……”简令想,就凭罗一慕年轻时的那个脾气,还不得原地爆炸啊?难怪把李千石揍得住院住了一个多月呢,这估计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后面的我来说吧。”苏嫣然接过关绪没说完的话,“我那时基本还在青春期的尾端,性格也挺暴躁的,阿慕把千石打伤了,我又气又急,劈头盖脸把阿慕骂了一顿,让她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了,阿慕咽不下这口气,又和阿绪两个人要想办法教训千石,至于怎么个教训法,上次你也知道了,这事她们在学校里干的,直接惊动了警方,罗家把她们保了出来,干爸干妈都差点吓晕过去,干爸第一次对阿慕动家法,让阿慕跪着,把她后背打得皮开肉绽,让她认错,阿慕咬着牙,不吭一声任他打,生生打折了一根木棍。”
“我不想听了。”简令说。
她后背发麻,皮肤下面的血肉好像也被人用木棍一寸一寸打到了血沫横飞的程度,太疼了,疼得她禁不住打起了寒颤,后颈到尾椎都在刺痛,皮肉在钝痛,连心脏都像再被一股无形的外力撕扯挤压,简直痛入骨髓。
“你不在现场么?”简令声音嘶哑地问。
“在。”苏嫣然说。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简令质问道。
她的眼里,苏嫣然的脸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想苏嫣然怎么能有那么硬的心肠,就能眼睁睁看着棍子在罗一慕身上打断了一根,一句劝阻的话都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一章能搞定的,没想到还要多写一章,明天完结。
第99章 大结局
苏嫣然以一声自嘲式的轻笑来回应简令的质问,关绪抬头瞥了瞥苏嫣然,又看向简令,笑着反问,“如果你看到一颗子弹挨着罗一慕的耳朵边擦过去,只差一厘米就能要了罗一慕的命,你能原谅凶手么?”
人天然自私,这是刻在基因里无法抹灭的动物性,由自己的感受触探爱人的感受,然后才延申至其他人,连接起了这个世界,简令只听到罗一慕的皮肉之苦,那一刻几乎疯了,只为罗一慕疼,心里在流血,哪还顾得上缘由。
关绪说的不错,没有谁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爱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悲天悯人,换个角度来说,如果简令是苏嫣然,她会恨不得一辈子不再看到罗一慕,只当罗一慕在这个世界上死了、消失了,不然总会忍不住想起她当初多么坏,差点毁了自己的爱人。
情理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一回事。简令理智理解,情感不能接受,干脆说:“我得回去了,慕慕还在等我。”起身准备离开。
“还差最后一点儿,你不听完么?”关绪声音抬高,“你不是想知道罗一慕为什么离家出走?”
简令脚步一顿。
“苏嫣然和李千石结婚那天,罗一慕的父亲担心她会再做出冲动的事,找了个理由把她骗回罗家,锁在地下室里,锁了一个星期。”
“那之后不久,罗一慕就走了。”
罗一慕冷静,且理智,思维敏捷,如果只是普通的房间,她很容易逃出去,逃出去之后会做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看似把她关起来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从罗一慕过往的胡作非为,这样似乎顺理成章。
简令讽刺地笑,想罗柯麟不愧是商人,对自己的女儿都知道怎么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利益。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简令干涩地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短短一小时,她好像陪罗一慕重新经历了一遍她的人生,身心俱疲,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回到罗一慕身边去。以往简令累极了,想要罗一慕抱着她,哄着她,温声细语地,暖她的心窝子。这一刻,简令想赶快见到罗一慕,却是想抱她,想哄她,想让她躲在自己怀里,想让她把头安心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抱着她就好。
抱着她,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为她心疼,哪怕她做的事情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错的。
简令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她先是快步走,步伐越来越快,变成了小跑,又变成了百米冲刺似的剧烈奔跑,累极了,气喘吁吁,粗暴地打开卧室门,哐一声。
罗一慕惊诧地抬头,看到简令的短发被汗水打得湿漉漉的,贴着头皮,扶着门框用力地喘息。
夏日的微风吹起了薄纱窗帘,午后的阳光落在罗一慕的长发上,静谧而温柔,简令身上还残留着剧烈奔跑的后遗症,她的鼻腔很痛,喉咙干裂,胸口发闷,除了这些非常直接粗暴的难受外,还有一颗心脏,疼得隐蔽又细腻,让人无法察觉。
罗一慕扯开嘴角,刚要笑一笑,调侃地问简令这是去找东西吃了还是去跑马拉松了,嘴巴刚张开一点,猝不及防被简令抱了个满怀。
简令用尽全身力量拥抱她,把她的耳朵贴在自己胸口上,罗一慕能很容易地听到她的心跳声。
这个声音罗一慕听过千八百次,听不腻似的,每次听都好像极致的享受,必须闭上眼睛,全心感受简令的蓬勃的生命力,听她血液里的奔腾。
金色的阳光里两人紧紧相偎,谁也没有说话。
罗一慕听到简令的心跳声变得平静之后,才说:“缓过来了?”听起来是故意装出来的轻松。
简令和罗一慕在一起这么久,已经能很容易地分辨出她的语气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嗯。”简令瓮瓮地应道。
“那就继续回答一个小时前的问题吧,名词解释,‘天-坛-宪-章’。”
简令愤愤:“你是不是人啊?我这么累,你还逼着我学习。”
罗一慕直乐,“你想让我怎么样?陪你睡个午觉?”
简令勾起唇,“这个主意不错。”
罗一慕真的放下电脑陪她午睡,两人相拥躺在床上,简令抓着罗一慕的手把玩,罗一慕突然说:“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遇到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