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护士阿姨问了才知道,奶奶这么爱护她的头发是有故事的,因为她和她老伴相识就是因为这个。
是老套的英雄救美。
那晚天黑,年轻的奶奶遇到几个小流氓,差点被拖进巷子里的时候,恰巧被路过的青年救了。
原因是他无意间看到了巷子口飘散的头发。
随后便是相知相爱共度余生。
只是奶奶一直觉得,是她的头发拯救了她,也给了他们获得爱情的机会,所以一直护理的好好。
可是天有不测,一年前爷爷去世了,这里便只留下了奶奶一个人。
自那以后,老人的意识就彻底不清醒了。
她忘记了所有。
忘记了自己从哪来,忘记了自己叫什么,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可是她仍旧记得打理她的头发,每天都梳,一日落下。
直到年底奶奶做了个手术,不得已把头发全剃了。
自那以后,她便每天呆呆的坐在镜子前。
就像是,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护士阿姨看着奶奶这状况心里担忧的不行,直到偶然有一天推着奶奶出去晒太阳,看见老先生经常给奶奶摘花的地方,心里有了个想法。
她从花坛里随意捡起一颗死去的花种,递给奶奶的时候眼里微微含着泪,说。
奶奶别伤心啦,等它开出爷爷常给你戴的花,他就会回来找你啦。
是谎话。
死去的花种不会开花。
走了的人也不会回来。
但是奶奶活着需要念想。
只不过老人家意识模糊,将花种当成了石子,那天以后天天专注的找,还尽挑好看的。
医院里没有满意的,就去外面。
直到有一次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去找好看的小石头。
她开心的想,等那个人回来,就有一屋子的小花可以看啦。
可是不经意的,她看见前面有个姑娘的长发特别好看。
她想,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那里带着绒线帽,没头发。
所以她想,摸一摸就能想起来了吧?
故事到这里,就全部讲完了,困扰大家的谜题也尽数解开。
可是没人说话,车里的氛围是沉默。
良久,梁冰才开口:“那奶奶怎么总是能跑出来呢?”
护士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人的执念,是很强的。”
随着这声的落下,故事彻底讲完了,没多久便到了疗养院。
原本护士阿姨还热情的说要送她们回去,可是被桑晚回绝了。
桑晚心里沉沉,面上却还是牵出笑来,温婉的冲护士阿姨说:“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们想自己走走,反正也不会很远。”
她如此坚决,护士阿姨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叮嘱她们路上小心,接着便扶着奶奶回去了。
桑晚牵着梁冰的手,走出疗养院到了门前荫荫树林前时,没忍住的回头忘了一眼。
心里依旧像是石沉湖水,难以平静。
她看着后方已不见人影的疗养院开口,声音微涩。
“大概就是,总有人要先走,留下来的人却不知该怎么办吧。”
梁冰握住桑晚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抚着对方:“如果是我的话,我想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继续:“很难过的想念。”
“然后呢?”
桑晚收回视线,目光投向对面的人。
梁冰继续回答的时候没有犹豫,低头垂眸望进桑晚目光里。
“然后吃饭,睡觉,想你。”
人生里只剩下三件事。
除了活命,就是在怀念你。
用的是你,指的是桑晚。
好像这辈子便认定了这个人,除了和她共度余生之外,不作他想。
蓦地,桑晚就湿了眸,心里酸酸涩涩的。
因为她知道确实如这个人说的这样。
梁冰是个怎样的人呢,她寡言少语,不屑于与他人交谈。
学习是顶尖,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限,可是她没有朋友,她的人际关系烂到一塌糊涂。
所以她妈妈才会这么紧张她以后会不会孤独终老。
如果不是桑晚走进她的人生里,她大概率是孤独的一个人,不会有爱人,更不会有李若她们这些朋友。
所以,如果,说的是如果。
如果桑晚离开了。
大概这个人又回重回孤独吧,可是已经拥抱过阳光了,又怎么还能回到原点呢。
所以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转身回到只有自己的世界,孤独的站在黑暗里。
孤独的想着她。
余生伴着有她的回忆过。
桑晚湿了眸,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情绪的,一把抱住身前的人,声音温柔微哽。
“余生还很长,别从现在开始想我。”
好好相爱。
有清风来,吹起外套衣角,恋人在绿林前相拥,如画温暖。
桑晚撒娇一般将小脑袋埋在梁冰颈窝里,将人抱的紧紧不撒手,声音有些闷。
“所以我也想明白了,我觉得,有件事应该告诉你。”
梁冰回抱着她,手指轻轻扣住桑晚后脑,安抚的拍了拍,声音温柔。
“什么?”
“阿凉,你的钢笔,会说话。”
***
与此同时,临市。
与桑晚所在城市的安逸天气不同,这里天有乌云,正下着大雨。
桑晚爸爸在雨幕里的屋檐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可是无情的雨滴还是瞅着缝隙就打在他身上。
因为来时没想到会有雨,所以也没带伞,就只能这么硬生生扛着。
好在似乎是老天爷看他等的够久了,终于开了恩。
就在这时候,有个披着雨衣的人回来了,阴雨天气难看清面貌,不过依稀可见是个老者。
桑晚爸爸站在屋檐下时候无意间见他,登时满面欣喜,冻得瑟瑟发抖的凑上去。
“师傅,是我,就是和您约好的修笔的那个。”
老者乍见来人顿了下,听到来意后沉吟片刻,接着往前走。
声音从雨幕里飘来。
“进去说吧。”
第83章 我的钢笔会说话
“什么?”
翠绿枝叶随着微风轻起的树林前, 梁冰微有些迷蒙的声音响起, 与刚才揽着桑晚时的温柔安抚声不同,满满的是没反应过来。
桑晚埋在这人颈窝轻轻蹭了下,带了几分猫样的软,贪恋着对方的温暖。
感觉到梁冰的反应后她抱着人轻轻笑了声, 因为此刻撒娇的动作声音微微有些朦。
“你还记得吗?才开学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的, 我说,你笔盒里的那只钢笔会说话。”
“你当时没有信, 你还记得吗?”
说着,桑晚抬起埋在对方颈窝的小脑袋, 手还揽着梁冰的腰,目光向上移望着梁冰的眼。
她的眸光真挚清澈, 没有半分在开玩笑的样子, 而且经历过刚刚的故事后, 梁冰并不觉得桑晚有心情在这里说些笑话。
只是这事到底是有些匪夷所思, 饶是向来冷静镇定的梁冰也不由愣了会儿才找回声音。
她镜片下的眼眸轻眨, 低头望进桑晚真挚眸光里。
“所以,你是说,我爷爷送给我的那只钢笔会说话?”
一只钢笔, 会说话?
这是什么, 小怪物么?
“嗯。”
可偏偏桑晚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觉得这人依旧冷静却有些愣愣的反应有些好笑, 复又埋到人颈窝里,觉得她好可爱的蹭了蹭。
梁冰下意识的伸手揽住她,还抬指轻轻抚了抚桑晚的背脊, 像在给猫顺毛一般。
思绪却逐渐活络起来。
其实她是早有猜测的,自打钢笔坏掉那天,桑晚对着它似与人对话时,梁冰就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跟自己的钢笔,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羁绊。
只是她没问出口。
一是桑晚本就难过,她不想再撕开那道伤口。二是,她对桑晚足够尊重理解,如果这人真的想说了,是会告诉她的。
就比如现在此刻。
只是梁冰没想,事实的真相居然这么玄幻。
“那,我怎么没听到它说话?”
梁冰问。
“因为好像只有我才能听到它说话呢,你信了?”
桑晚松开抱着梁冰的手,又抬头看着她。
这么荒唐的事,自己随便说了一句,阿凉居然信了?
要知道,当初自己就算听到了小怪物的声音,也是缓了好久才从震惊里走出来呢。
这人居然这么简单的就信了?
听到桑晚话中疑问,梁冰却是笑了,揉了揉桑晚的脑袋,目光温柔望着她。
“我当时也说过的,你说,我就信。”
骤然有些鼻酸,让桑晚一下没说出话来。
对方对自己的这种完全的信任感,像是湛蓝深海,像是澄澈微风,无时无刻不在伴着她温暖着她。
桑晚抿了抿唇角,轻笑,却有些微苦滋味。
“要是你也能和它说说话就好了,你该跟它聊聊。”
“哦对了,还没告诉你,它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贱贱。”
这个是记得的,梁学霸的记忆力很好,她记得桑晚在钢笔坏掉那天就唤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