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生，我能不能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陆闪询问道，他只能先想办法留在这里，然后再等天黑下来偷偷过去看看。
棉生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我去与师父说一说，师父肯定会答应的。”
知明在一旁点头，补上一句：“师父不答应，就、就偷偷来我们房里，我的床可以给你睡。”知明艰难地说完一长串话，淳朴天真得让人不禁开怀笑。
“好，多谢你们了。”
他们俩还有事情要忙，陆闪原本是主动提出了要帮他们的忙，砍柴扫地都可以。但是棉生和知明哪里肯让他帮忙啊，连连摆手让他休息。
“这附近的景色可美，你可以去到处走走。若不是我们得干活，就带着你去到处转转了。”棉生和知明都属于干杂活的小弟子，还不能像师兄他们一样去上早课、练功，修道。
璧鹤山和盘龙离得很近，这里的草木都有几分盘龙山中草木的影子，陆闪自小就到处跑，所以没一会儿他就走完了道观周围的地方。
他还偷偷借着大石头踩了上墙，趴在那儿看了一眼。宽敞的天井，落了一地花瓣的泥土地，紧紧关闭的厢房门窗，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就是这么安静得诡异才让人生疑。
左右看看都没人，陆闪干脆翻墙就跳下去，到了另一边。
他走两步，明显感觉到这边的风骤冷，一点儿都不像是春日温暖的风。既然壮着胆子跑过来了，陆闪就已经做好了碰见妖魔鬼怪的准备。
不过，让陆闪纳闷的是，他完全没有感觉自己体内有在吸入灵气，因为一旦有作恶的妖精在周围，他身上就会源源不断地吸取那些灵气。
难道是大白天藏起来了？
陆闪一步步走进去，在那一列紧闭的木门前停下，伸手轻轻敲敲其中的一件厢房的门，嘴里还喊了一声“有人吗？”。没有得到回应，他又提高了声音再喊了一遍，这一次依旧是没人回应他。
犹豫了一下，陆闪轻轻推开了门，细细的“吱呀”一声，门晃晃悠悠开了。里面不大，只一张木床，床上的被子还微微隆起，窗前有桌，一个小小的柜子。
有人在床上吗？
陆闪怕自己冒冒失失走进去惊扰了别人，他这样做也是不对的，就止步不进了。
其实仔细再看，这床上的鼓起的包一点儿都不大，不是人在里面能够弄出的样子。
不过这里确实是有人住的。只是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陆闪再怎么瞅着也看不出其他什么，只好关上门。在合上门转身离开之前，他似乎看见走廊尽头有一只黄毛猫小跑着溜走。
没有把这放在心上，陆闪毫无所获地翻墙回去了，心里想着入夜再来一趟，一探究竟。
……
陆闪后半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夜晚的到来。
棉生跑着到处找他，唤他过去与他和知明一块吃饭。
棉生和知明的师父已经知道有客人到来，原本想邀他与大家一起的，但被陆闪提前交代了棉生支吾着应付了过去。陆闪也没赶得上见到他们的师父。
如果见了面，就会被拖着一直交谈，到时候连行动都会不觉被阻。
更何况，陆闪从棉生的口中以及他自己目前所见到的情形中深深觉得，这个师父本身就有点古怪。
陆闪吃过晚饭，几条绿油油的青菜，没有多少油水，淡淡的，还有酸酸的、爽口的腌菜，就着吃下一大碗米饭，他就等着夜晚来临。
因为今晚是要与棉生和知明挤一间房睡的，陆闪自然就没有瞒着他们俩，坦白告诉他们，自己今晚要去翻墙过去看一看。
知明瞪大眼睛：“为何？”
棉生也吃惊：“你该不会是听了我说的，一时兴起想要跑过去看吧？”
陆闪无法向他们解释得更清楚，只能含糊说道：“嗯，我就是觉得奇怪，那些人到底是谁……”他们究竟是不是人都有待证实。
“小、小心。”知明眼里焦虑，是在担忧他。
“……要不我同你一块去？”棉生皱眉，大晚上的，师兄们都是成群结伴去偷看的，陆闪竟然想一个人就跑过去了。
“不用，我就去看一眼，有什么不对劲我会立即跑回来的。你们先睡。”陆闪与他们说好，才慢慢出门了。
他还没摸心口前的那小木头让山邪知晓自己现在的情况，还早着呢。
每天两个时辰实在是太短了。
陆闪攀上高墙，底下还没有人。于是他又一次轻手轻脚跳下去。
好巧不巧，他刚整理好衣衫走没两步，就迎面对上了往院中走来的两三个少年。
黑暗中，陆闪也能清晰地看见那些少年顿住脚步，直直地看着他，然后下一刻就“嗖”地变小，赫然是一只只狸猫、山猫类的事物，他们撒腿就窜，陆闪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些小东西倒是溜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身影。
陆闪气喘吁吁，双手撑住膝盖，站在原地。
棉生从没说过有精怪害人的事情，这些小东西大概都是良善的。
见了他就跑，他也没机会和他们说上话。
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寻找刚刚溜走的小东西们的陆闪抬起头，忽然听见前方有一个声音响起来，有些苍老沙哑。
“夜深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40章 老道
陆闪猝不及防听到声音，并没有吓到呆愣住，毕竟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他站定，直直望过去，只见前边月光下，是一个身形削瘦的人。那人无声无息地走近，陆闪才看清他的面容——苍老的脸孔，两端留长的眉毛银白，柔和的弯弯的嘴角。
他走近了，陆闪忽然闻见一股子淡淡的奇怪的香气，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你就是那个误入的少年啊。这么晚了，跑到这一边不害怕吗？”老人声音沙哑，嘴上的笑还挂着，这么一看上去倒是慈和得很。
陆闪心想：这位老人该不会就是棉生、知明……容澈子他们的师父吧？
“道长，抱歉扰动了。”陆闪稍稍一欠身，不知道来人真正的底细之前，他不会冒冒失失行动的。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老人点头，回应了他的疑惑：“贫道是这儿的人，不会起坏心思。若是你信得过贫道，不如跟着来一趟。”
四周静悄悄的，陆闪回应道：“好，我跟着道长。”
老道长缓缓转过身，走在前面带路，陆闪不见他挑灯，四周也黑洞洞的，只能依着月光来看清四周的路。但陆闪的双目早就不同常人，看得也清楚得多。
在绕过弯弯绕绕的亭廊后，出现了一处房屋，是陆闪刚刚没能看见的。
老道长并没有停歇下来等着他，头也不回地直接把人给带到了这里，然后走三层石阶上去，“吱呀”地推开了门。
陆闪紧紧跟在他身后，门一打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都投映照在房内地板上。
陆闪能够黑暗中视物，一眼就看见了原本在大房间里或坐、或趴、或站的一个个少年。他们听到声音，一面在犹豫是否蹿走，一面又疑惑地看着老道长。
这些小少年大概就是他看见的山猫所化作的人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道长给他们使了什么眼色，眼前的少年忽然全都变成了一只只体型修长的山猫，棕黑纵纹，沙黄浅棕，各个眼睛炯炯有神，幽幽发亮。
老道长点燃台面上的烛灯，橘黄灯火明明晃晃。
他示意陆闪坐，两人坐在圆桌前，地上的三两只较小的山猫凑近来，亲昵地蹭蹭老道长的腿长袍下摆。另外几只体型大、眼神警惕的大猫蹲坐在书架下、窗台上，盯着陆闪看。
“这些猫……是道长收养的吗？”陆闪看它们与老道长关系极好，想来这道观另一侧居住的全都是山里的精怪吧。这璧鹤山灵气充沛，是天然的修炼的好境地，山中许多生灵能够修炼幻化出人形并不让人意外的。
“这些小孩儿都是贫道收养在这里的，他们很乖，从不闹事作乱。”老道长看向他们，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欣慰满足地看着满堂的子孙后代。
陆闪瞥了一眼那些抑制着骨子里凶猛本性的山猫精怪们，暗暗腹诽：他们生来还是凶残的，只不过是这老道长的慈爱善良打动感化了他们，他们才努力抑制天性凶猛，看起来乖巧而已。
要知道，小小年纪就漫山遍野蹦跑的陆闪，早就亲眼看过大山里的山猫如何凶残地绞杀野兔、鹌鹑、野鸽，体型较为硕大的成年山猫还会猎杀鹿的幼崽，非常凶猛。
陆闪不想回忆小时候年幼无知、轻狂无畏的自己，曾经想要去偷偷摸一把毛绒绒、软萌萌可爱的小山猫，却被利爪狠狠刮伤手的事情。
“他们成了精怪，能够幻化作人形，在大山中风餐露宿，贫道只是给他们提供一处落脚安家的地方。”老道长慢慢道来，“这处的事情对棉生和他的师兄们都隐瞒了，他们也不知道这边的事。”
“不知道你到这里是所为何事？”老道长才没有相信他对棉生所说的“迷路”的鬼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