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摇头笑道:“正是因为她要在此小住,我更要早些回香影小筑。”
“为何?”杜卿卿不明白,其实仔细想来,她确实没有几次猜中霍小玉的心思。
霍小玉莞尔道:“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这样寄人篱下?”
其实,是她不想让云老夫人觉得她霍小玉是个爱慕虚荣,住在卫国公府就不走的浪□子……
郑净持听得痛心,“小玉,是娘……”
“怪不得娘。”霍小玉连忙摇头,目光远远朝着前堂的方向望去,“娘,我们明早便回去。”
“好……好……”郑净持连连点头,高兴得不得了,“小玉你能想通,娘真的很欣慰。云将军如今升了官,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我们娘俩儿还是躲远一些好。”
霍小玉含笑问道:“为何要躲她?”
郑净持叹道:“小玉啊,你没听到街坊都在说什么?云将军这次礼了大功,或许皇上要赐婚于他,到时候,他便成了皇室中人,又岂是我们这些百姓可以高攀的?”
“是么?”霍小玉眸光一沉,有些失落,“这么说来,云将军十有□是要做驸马了?”
杜卿卿心头百般滋味,不知道是该劝,还是不该劝,这君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落在身上的是荣宠,还是横祸?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大人正在到处找你呢!”丫鬟急匆匆地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杜卿卿福身一拜。
“他们喝酒喝得正酣,找我做什么?”
“大人没有说明,就说要小姐过去。”
杜卿卿叹了一口气,只能不舍地对着霍小玉道:“我去去就回。”
霍小玉目送杜卿卿与丫鬟走远,忽然幽幽问向郑净持,“娘,当年若是爹爹不走那么快,我会不会也是个郡主?”
本是金枝玉叶命,可如今却成了世人鄙夷的青楼出身……
“小玉……”郑净持一阵哽咽,不敢去回答霍小玉的话。
若是……若是当初王爷能活着,或许今天也不会是这般田地了……
霍小玉黯然轻笑,揽住了郑净持的肩头,“娘,这天色也晚了,我们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像杜大人辞行,早些回家。”
“嗯。”郑净持点点头,“那娘先回去休息了。”
霍小玉也点点头,“嗯,我也准备回去歇息。”
☆、70第六十九章.同归小筑踏月悠
酒过三巡,云老夫人早早便因为身体倦困,先退了酒席,回客房歇息。
“来!云兄,我再敬你一杯!”杜棠之喝得正起兴,举杯又对云晚箫敬了一杯。
云晚箫为难地摸摸被酒灼得火热的肚子,连忙摆手道:“杜公子,晚箫今夜是真的喝不了了。”
杜棠之摇头道:“我瞧云兄神色清明,哪里有醉意,定是看不起我?”
“你!”云晚箫脸色一沉,“你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我当真是不能再喝了!”云晚箫并非没醉意,而是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能醉,否则一旦身份暴露,定会惹来灭顶之灾。
杜鸿渐悄声屏退了前堂中的丫鬟,待前堂只剩下他们三人,他终于正色开了口,“棠之,这酒且放一放。”
杜棠之回过神来,对上了杜鸿渐凝重的眸子,这才惊觉身边已没有其他闲杂人,不由得疑声问道:“爹?”
杜鸿渐从怀中摸出了一卷明黄色的绢布,郑重地递向了云晚箫,“这是皇上的手谕,晚箫,能否除掉鱼朝恩,可就看你了。”
云晚箫一惊,接过了手谕,这才恍然为何这次天子会对她明升暗降,陷她于凶险之地,原来……原来她云晚箫成了诱使两只猛虎相争的一块美肉!
冷汗从背心处透出,云晚箫静默不语,只是怔怔的看着手谕上的朱字,半晌,小心收起了手谕,方才冷冷笑道:“看来,我只能做个二品逍遥将军,等他们发现我的重要。”
杜鸿渐捻须会心一笑,“老夫请晚箫你来府上小住,为的就是这个。恰好上次你将霍姑娘托付在了我府上,将军不妨继续佯作沉迷女色,等待那两只狐狸看清楚情势,再照皇上的意思,步步蚕食他们的势力。”
“你要我利用霍姑娘逢场作戏?”云晚箫脸若寒霜,定定看着杜鸿渐。
杜鸿渐似是没有觉察到云晚箫的变化,依旧道:“霍姑娘出身青楼,自然懂得如何配合晚箫你演这场戏,”
云晚箫再次沉默不语,杜棠之却忍不住开口道:“爹,霍姑娘早已不是妓籍。”
杜鸿渐不乐意地道:“一日为妓,终生都洗不干净。难不成,你要你妹妹陪晚箫演这出戏不成?”说着,杜鸿渐自知话说过了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云晚箫,“若是晚箫你有意于小女,老夫倒也不妨做一次顺水人情。”
“爹,我不要嫁他!”杜卿卿才一进前堂便听见了父亲说的话,顿时胸如火烧,狠狠瞪了云晚箫一眼,双颊被气得通红,“你可不能酒醉胡言,乱配鸳鸯呐!”
杜鸿渐还以为杜卿卿是羞于此事,不禁笑道:“看来老夫确实喝多了些,来来,卿卿,这位就是云将军,以后可要……”
“杜大人,既然要晚箫逢场作戏,这里断然不是适合之地。”云晚箫忽然凉凉地开了口,“未免今后有人说卫国公府是我与霍姑娘厮混之地,晚箫以为最适合住的地方,是霍姑娘长安的居所,香影小筑。”
“云晚箫,霍姑娘虽然出身风尘,但并非不顾廉耻之人,你若与霍姑娘在香影小筑长住,他日……”
不等杜棠之说完,云晚箫已正色道:“霍小玉迟早会入我将军府,那些闲言闲语,到时也自当消弭。”
杜棠之大惊,杜卿卿也大惊,就连杜鸿渐也惊呆了眼,连连摇头道:“晚箫你若娶她入府,只怕天下人都会笑话你……”
“我无愧于天下人,又岂会惧怕天下人笑我?”云晚箫凛凛说完,恭敬地对着杜鸿渐抱拳一拜,“这些日子有劳杜大人照顾霍家母女二人了。”
“哪里……哪里……”杜鸿渐觉得气氛有些僵硬,只能赔笑道了几句。
云晚箫轻咳两声,看了一眼外间夜色,道:“这时辰也不早了,她们恐怕恐怕已经早睡了,如若杜大人允许,晚箫今夜先带霍姑娘回香影小筑,明日一早再派人来接娘和其他人一起回香影小筑。”
杜卿卿心头一痛,急声喝道:“云将军,你夜携霍姑娘回七里烟花巷,霍姑娘的清白将再也说不清楚,在你娶她过门之前,让她如何在长安立足?”
云晚箫突然凌厉的目光刺得杜卿卿心头一寒,“如若晚箫今夜留在这里,敢问日后杜小姐的清白又如何说明白?”
“你!”杜卿卿想要反驳,却发现无法反驳。
杜鸿渐有些不悦,“晚箫,莫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一世清名。”
云晚箫歉然抱拳再拜了一下,笑道:“杜大人,晚箫做此决定,对杜小姐有好处,对卫国公府上下也有好处,甚至……”云晚箫凑近了杜鸿渐,低声道,“对皇上的大计更有好处。我若在府上住久了,不论是定王还是鱼朝恩,断不会拉拢我,到时候,皇上的计策不过是一场空。”
杜鸿渐知道他说的在理,只好摆摆手,道:“既然晚箫你已经做了决定,老夫就不多留了。”
“明早辰时,晚箫会来接其他人,今夜还是要打扰杜大人了。”云晚箫说着,第三次给杜鸿渐恭敬地一拜,“现下我先去接霍姑娘回香影小筑。”
“说……说不定霍姑娘也睡了呢?”杜卿卿用最后的希望留人,今夜之后,或许她霍小玉当真就独属云晚箫一人了。
云晚箫轻轻一笑,“我想,她……应该还没睡。”嘴角一抿,虽然笑得冰凉,却让杜卿卿觉得此刻站在面前身穿战甲的云晚箫就是只狐狸,深不可测的狐狸。
“告辞。”云晚箫笑然说完,走出了前堂,对着远处的一个丫鬟招了招手,“后院我甚是不便踏入,劳烦你帮我去请霍姑娘来这里,就说,我等她一起回香影小筑。”
丫鬟迟疑地看了看杜鸿渐,看见杜鸿渐点头示意,方才福身一拜,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云兄!”沉默多时的杜棠之忽然走了过来,不等云晚箫反应,已重重一拳打在了云晚箫的胸甲上,“霍姑娘没有看错人!”
云晚箫被震得接连咳了好几声,又气又羞,“咳咳,杜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杜棠之敬然笑道:“先前我不服你,如今我服你,认你这个兄弟!”
云晚箫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认兄弟就要拳打?”
“江湖规矩,一时忘了云兄你不是江湖中人。”杜棠之满是歉意地笑了笑,“不如……我们再喝几杯?”
“大哥,我有些困了,如若没有什么事,我想先下去休息了。”杜卿卿揉了揉酸透的鼻子,涩声说完,不等父亲与大哥答话,已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跑去。
或许……还可以见一面你,霍小玉。
杜鸿渐满脸疑色,看着杜卿卿跑远,又看了看云晚箫,若有所思地捻了捻胡须。
杜卿卿才踏入后院,眼眶中的泪水不禁滚滚流了出来,余光瞧见了丫鬟带着霍小玉往这边走来,慌忙身子一闪,躲到了假山后,远远瞧着霍小玉走近,又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