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禄隐约听见了身后吐蕃将士的低声议论,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手中长戟刺入脚下,劈手夺过身边弓箭手的弓箭,拉满长弓,对准云晚箫,便是一箭射出。
云晚箫勒马避开,出言继续嘲讽道:“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如今你身后之人,皆知你不忠不义的恶行,你杀得过来么?”特意重重念了“杀我灭口”那四个字,云晚箫脸上多了一丝傲然。
“放箭!”阿禄嘶声怒吼,终于忍不住下令射杀云晚箫。
吐蕃弓箭手们迟疑了一下,云晚箫趁机勒马往野林中驰去,不忘丢下一句话,“吐蕃王的女人,我留在这里,人死已一了百了,望好生对待她的尸首。”
“骑兵何在?随本帅杀过去——!”阿禄已是红了眼,丢开手中的长弓,拔起地上的长戟,便当先冲了过去。
云晚箫不急不慢地勒马回头,凛声笑道:“我大唐将士已在这林中久候多时,将军若是不怕,尽管来,瞧一瞧,究竟今日是谁输谁赢?”话音一落,云晚箫勒马飞驰,一人一骑已安然冲入了迷雾弥漫的野林之中。
“啊——!”阿禄怒然止步,不甘心地看着云晚箫消失的身影,今日才吃的大亏,他不能再冒险!
云晚箫这一招,不仅仅是为了离间他与吐蕃王,还为了激他入林,中他们唐军的埋伏。
阿禄不得不防云晚箫这一招“请君入瓮”,他只有压下心中的恶气,下令骑兵停下,一步一步走近那具女尸。
熟悉的身形满是鲜血,当中的箭孔看得人触目惊心——迦叶心死了,曾经他爱得发狂的女子,如今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在他面前。
阿禄颤然伸手,扯开了女尸的衣袖,一直撕到了左肩,露出了那个血淋淋的“禄”字,虽然神似,可怎么看都是才刺上去的新字,这人定不是迦叶心!
阿禄下意识地想辩解,可是话才到唇边,他不得不咽下去,若是他敢说这女尸不是迦叶心,便是实实在在地证明了他对迦叶心有多么熟悉。
即便是他与她是清白的,从未有过苟且之事,可是这字,确实也是他亲手刺上去的——天下君王,岂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曾经袒露左肩给自己的臣下?
阿禄只能沉默,迦叶心死了也好,只要他能拿下长安,将功补过,料想大王必定不会责难他曾经与这个女人有私情。
只是,世间有些事,并不能想是什么,就能按想的来发展。
阿禄浑然不知,昨夜他派去追杀云晚箫与迦叶心的那个骑兵长此刻已悄然离开了大营,单骑朝吐蕃王城驰去。
若是不想被阿禄杀人灭口,唯一的法子便是向吐蕃王告密,将阿禄扯下将军之位。
征战沙场,免不了一死,可是若是死在了同族人灭口的刀刃上,那就太不值得了!
野林中的云晚箫看清楚了阿禄脸上强忍的怒意,嘴角一抿,淡淡一笑,这一计攻心,算是成了。
云晚箫勒马在林中巡视了一遍竖立的草人,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朝着三十里外汇合之地赶去。
若是这里能够拖住三日阿禄的大军,她便能赶到长安城外,布置好一切,逼退想要抢掠长安的回纥援军。
云晚箫望着天际的暮色,一颗心宛若被火狠狠灼烧,什么叫做归心似箭,她此刻是实实在在地知道了。
虽然没有按照当初的军策重创死战敌军,但是这样一个空城计,也能够拖住敌军几日,只要郭元帅后方偷袭得手,这一战,也算是得了三分胜机。
若是能够逼退回纥援军,长安得保,后方无忧,那时候,她也可以放手一拼,勒马回头,与阿禄好好战个高下!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今日她说的这些话,传入吐蕃王耳中,让吐蕃王下令撤兵,免去这一场烽火杀戮。
“这云晚箫还当真有些本事。”野狼谷的两侧绝壁之上,费了大把气力才攀上去的杜棠之不得不佩服云晚箫今日的用计。
原想带着一千唐军悄然爬上绝壁,来一个居高临下,帮助云晚箫死战到底,可是没等他们爬上来,吐蕃大军已突破了野狼谷,到头来,这爬到岩上,也不过是一场徒劳。
好在云晚箫还是拦住了这三万人马,杜棠之倒吸了一口气,若今日带兵的是他杜棠之,只怕三千人只能羊入虎口,根本起不到突袭之效。
“总有一日,我定会胜你!”杜棠之握紧了腰上的佩剑,不服输地望着那片野林迷雾。如今这里暂时不用他暗中相助,他也该带着这一千人马回返长安,帮爹爹依计除奸。
“我们回长安。”杜棠之低声下令,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大唐将士不禁颓败地叹了一声,瞧着来时的险崖,只能摇摇头,小心地沿着险崖爬了下去。
等杜棠之到了崖下,命人吹响了鸽哨,唤来了信鸽。
这里的战况要速速送回长安给妹妹,好让妹妹知道整个局势,也好继续出谋,把这场战的胜机全部掌握手中。
与此同时,长安乌云依旧,那凝重的气氛,总是挥之不去。
夜色渐浓,这该赴的宴席,怎能不赴?
乔装好了的杜卿卿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笑吟吟地自言自语道:“今夜就算是酒不醉人,只怕我也已经先醉了。”说完,杜卿卿再仔细整了整衣冠,笑道,“霍小玉,来日方长,这好玩得可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玉跟二小姐的故事,也是不得不写滴~当然,重逢是越来越近鸟~
☆、54第五十三章.闻君安
对镜描眉,似是一切回到了当初。
霍小玉穿上了当初那件红梅红裳,提笔轻描柳眉,少了当初的妖媚,多了今日的清雅。原来兜兜转转一圈,她做不了游戏风尘的妖媚红颜,最终还是回到了曾经的清雅清官人——即便是穿了一袭红裳,那灼眼的红只能衬出她的纯然,半点也抹不上艳色。
霍小玉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云晚箫,你瞧见这样的我,可会欢喜?”
“咚咚。”
絮儿叩响了门,“姑娘,杜……小姐来了。”絮儿惊愕地看着不远处的秀气公子,明明知道今日杜小姐只是乔装,还是差点以为是杜棠之来了。
“嗯。”霍小玉应了一句,起身在铜镜前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霍姑娘,今日末将也跟着去吧,这样也好从旁保护姑娘。”云扬不放心地走了过来,身上已穿戴整齐甲衣,似是已做好了准备。
霍小玉摇摇头,笑道:“放心,今夜我不过去去便回。”
“可是……”云扬最不放心的其实是那个乔装改扮的杜二小姐,瞧她眼珠子呆呆看着霍小玉,虽然知道她只是惊艳于霍小玉的美,但是云扬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除了他家将军,不许任何人亲近霍小玉!
“云副将,不必担心。”霍小玉瞧见了云扬眼底的不安,聪明如她,岂会猜不透云扬的心思?她不觉暗暗笑道:“云晚箫,原来你放一个云副将在我这里,不单单只为保护我,还要看着我……”又想到了那个生死未知的云晚箫,霍小玉的心微微一凉,暗暗嗔道:“若是当真怕我跑了,你可要快些回来,否则,纵使你放十个云扬在我身边,也看不住我霍小玉!”
云扬颓败地握了握拳,“都是我没用,直到今天也没打探到将军的消息!否则,”云扬不甘心地瞧了瞧那个颇为得意的杜卿卿,“霍姑娘你只用在将军府养伤,哪用陪她冒险赴宴?”
霍小玉轻笑一声,“云副将莫急,你瞧我们一行人在卫公府上又吃又住,若是不为卫公做点什么,那就当真是白吃白住了。况且,今日若是你随我们出行,只怕甚为不妥,弄不好还会被人以为你家将军阵前出逃,躲在卫国公府不敢出去了。”
云扬知道霍小玉说得在礼,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抱拳对着杜卿卿一拜,虽是不甘,也只能沉住气道,“那今夜就有劳杜小姐好好照顾霍姑娘了。”
杜卿卿昂起脸来,笑得欢喜,“这个自然!”说完,目光忍不住又朝霍小玉悄悄瞄去,一颗心隐隐狂烈地跳动起来。
霍小玉朝絮儿招了招手,道:“絮儿,我们该走了。”
絮儿点点头,回头瞧了瞧房中的乐器,蹙眉问道:“姑娘,今夜要带什么乐器?”
霍小玉想了想,“琵琶。”
“扑哧!扑哧!扑哧!”
一只信鸽忽然从西飞来,扑翅落在了杜卿卿脚下。
杜卿卿脸上的笑意一僵,俯身捉起了信鸽,取出了信鸽带来的纸条,脸色又是一变。
“怎么了?”霍小玉忍不住出口问道。
杜卿卿看了一眼云扬,放飞了信鸽,走到了霍小玉身边,顺手勾住了霍小玉的手臂,笑嘻嘻地道:“我们该赴宴了。”
“杜小姐,你现在可是乔装,这样亲近霍姑娘,若被旁人瞧见了,霍姑娘的名节……”云扬大声一喝,只差没卷袖上前亲手扯开杜卿卿。
杜卿卿才不管云扬乐意不乐意,凑到霍小玉耳畔低声道:“你家云将军有音讯了,你可想听?”幽幽清香,沁入杜卿卿的心脾,让杜卿卿顿觉痴了三分。
霍小玉脸色□,急声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