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云晚箫,心头的忧虑更重,公子,复仇路上的羁绊太多,终究是祸啊。
“霍姑娘,你……你的脸怎么了?”
霍小玉才踏入香影小筑的门扉,云扬便瞧见了她脸上的细痕,心惊之余,更加为云晚箫担心,急忙走了过来,“将军呢?”
霍小玉浅笑道:“既然我回来了,你们家将军自然也回来了。”说完,回头指了一□后不远处的云晚箫,恰好撞上了她清澈的眸子,忍不住对云晚箫嫣然一笑。
云晚箫怔然瞧着霍小玉的笑脸,晨曦之中,淡淡地散发着一抹温暖的辉晕,看得晚箫呆了眼,不是边上栖霞用手肘轻拐了下她的手臂,只怕她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霍小玉掩口轻笑一声,带着三分得意之色,眨了下左眸,转过身去,快步走入了大堂,“娘,小玉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正在给郑净持倒茶的絮儿惊喜地一唤,激动地放下了手中茶壶,快步迎了上来,当瞧见了小玉脸上的细痕,惊呼道,“姑娘你的脸!”
霍小玉连忙摆手,下意识地捂在了伤口上,“过几日便会好起来,不必惊慌。”
郑净持原本瞧见霍小玉安然归来,心头甚是欢喜,可是没想到小玉竟是毁了脸回来,顿时脸色一沉,万千担心都化作了悲怒,这脸蛋儿损了,日后还有什么筹码谋一个良人托付?当即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红着眼走到了小玉面前,怒声喝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孽?好端端的容貌就这样毁了,今后还有谁肯娶你进门?”
霍小玉苍凉地笑了笑,心凉了七分,只能哽咽地唤一句,“娘……”
“在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娘的位置么?”郑净持满眼泪光,分明该是心疼小玉的脸伤,分明该是欢喜她安然回来,可是,此刻郑净持心底的悲怒都难以自抑,“你若是听我的话,又怎会惹上这些倒霉的事?”
“娘的意思是……我若听你之言,委身李益,就不会有今日之伤,是不是?”霍小玉自嘲地一笑,眼底隐约有了泪光,凄凉而绝望。
郑净持泪眼反问道:“难道不是么?李公子虽然不如……”郑净持怨愤地瞄了云晚箫一眼,“云将军战功赫赫,可李公子终究算得上待你一片真心,为何你就是不听娘的话?若是错过了李公子,只怕会是你一辈子的遗憾!”
霍小玉凄楚地看着郑净持,滑落脸颊的热泪蛰痛了她脸上的伤痕,却远远不及她此刻心头之痛,“这天下间,难道只有他李益能嫁么?”
郑净持叹声道:“你还是不打算听娘的话,是不是?”
霍小玉含泪一笑,“娘,我可以依你千百事,只此一件,恕难从命!”
郑净持悲怒交加地咬了咬牙,“好!很好!”
“娘……”霍小玉摇头上前,想要搀住身前的郑净持,“小玉并非有意忤逆,只是……”
“我郑净持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郑净持凄凉地一声嘶吼,扬起手来,朝着霍小玉脸上狠狠打去。
“霍姑娘又怎会有你这样的娘亲!”突然听见云晚箫一声呵斥,郑净持的手腕被云晚箫牢牢抓在半空,霍小玉已被云晚箫拦在了身后。
“放手!”郑净持怒喝一声,慌忙挣脱了云晚箫的手,“如此仗势欺凌我们孤儿寡母,在云将军心中,可还有礼义廉耻四个字?”
“你若有理,我自然敬你,你若无情,便休怪我逞凶!”云晚箫冷声说完,侧目对着云扬与栖霞道,“云扬,栖霞,你们出去把马儿喂饱喝足,栖霞,一刻之后,带霍家母女同返商州!”
“公子……”栖霞迟疑了一下,错愕地看了一眼惊瞪大眼的絮儿,公子这分明是掳人啊!
云扬愣了一下,咧嘴大笑了一声,“诺!”便扯了扯栖霞,“将军既然都开了口,你还愣着做什么?”
看来……将军是打算抢美人回商州了,嘿嘿,如此一来,将军府只怕喜事近了!
“你不懂!”栖霞戳了云扬一指头,“公子不可如此胡来!”
云扬骄傲地笑道:“怎么不行?你没瞧见咱们将军这般心疼霍姑娘,只要霍姑娘到了将军府,将军定会百般疼惜!自古英雄爱美人,将军难得对一个姑娘上心,我自然要支持到底!”
“你个死脑筋!”
栖霞还想再说,云晚箫却已听不下去他们的胡言乱语,怒喝道:“你们再胡言下去,就别跟我回将军府了!”
“你瞧,将军都发火了,我们还是听令行事吧。”云扬嘟囔了一句,拖着栖霞走出了大堂。
作者有话要说:长凝拜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故事继续,当然,今天老规矩,大家懂会有几更的。
☆、20第二十章.金兰空诺
“你敢?”郑净持颤声问出这样一句话。
云晚箫冷嗤了一声,“霍夫人不妨看看,晚箫究竟是敢,还是不敢?”说完,云晚箫转身正色看着霍小玉,“离了这香影小筑,你霍小玉便不再是风尘女子!”略微一顿,云晚箫笃定地开口,“待在商州安顿好了你们,我自会回长安,为你赎身脱籍。”
云晚箫言下之意,她们母女到了商州,便不会让她们再回长安——她霍小玉身上,将实实在在地烙上一个云晚箫的名字,成为众人口中云晚箫独占的风尘女子。
霍小玉不敢相信云晚箫竟会为她如此蛮横无礼,心头微微一暖,又忽然有了一丝迟疑,深深地瞧着云晚箫的身影,这样略显单薄的肩膀,可否能为她撑起半生太平,给她一世安乐?
云晚箫,将下半辈子托付于你,这个赌注,我输不起。
郑净持凄声哭道:“云将军,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么?”
云晚箫不想再与郑净持做口舌之争,索性漠然坐到一边的木椅上,“霍夫人,晚箫是做得过分了些,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晚箫并没做错,你们只有跟我走,才有生路。”
“你……”郑净持抬袖擦了擦眼泪,急声吩咐一边早已失了魂的絮儿,“快去报官!”
云晚箫寒面起身,“小丫头,你尽管去,就算官府的人来了,他们也拦不住我。”
絮儿听到这句话,也知道官官相护之理,哪里敢得罪云晚箫,只能颤然摇摇头,跪地求道:“请云将军放过夫人与姑娘吧!”
“云将军如此仗势欺人,就不怕遭报应?”郑净持嘶声悲喝。
云晚箫坦声道:“我自问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岂会有报应?”
“你!”郑净持颓然倒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大堂中的柱子,吼道,“今日将军若要带我们走,就只能带我的尸体走!”说完,便朝着柱子撞去——
霍小玉惊见这一幕,惊惶无比地伸手抱住了郑净持的身子,“娘,不要!”
云晚箫依旧立在原地,失望地看了郑净持一眼,话说得冰凉,“即便是尸体,我也会一并带走,还请霍夫人想明白了,是跟我去商州平静度日,还是躺在棺材中入土为安?”
“云晚箫!”霍小玉厉声一喝,通红的眼眶让云晚箫终究是软了几分,“若是将军所谓的诚心相邀,原是如此的蛮横逼迫,劳烦云将军也为我准备一口棺材!”
云晚箫冷脸看着霍小玉,抱拳道:“并非我有意要挟,若有失言之处,还请霍姑娘多多包涵。”
霍小玉扶住颤抖不已的郑净持,苦笑道:“云将军,小玉虽然是风尘女子,但也不是随便女子,早些将军诚心相邀,小玉才会不顾声名,答允随将军赴商州一回。”略微一顿,霍小玉摇了摇头,“小玉斗胆问一句,将军如此蛮横,想要强带小玉回府,究竟当小玉是什么了?凭你云晚箫随意欺凌的玩偶?”
云晚箫终于明白霍小玉为何如此生气,方才言行确实唐突无礼,听来与那些仗势豪夺贫苦家女子的纨绔子弟有何区别?
只为早带她们离开这危险之地,一时未想周到,云晚箫觉得有些愧疚,当目光对上霍小玉的失望眸光,眼底的歉意不觉浓了三分。
霍小玉挺直了身子,说得坦荡,“若是将军邀约只为对我霍小玉金屋藏娇,那我可以告诉将军,我霍小玉情愿做一辈子风尘女子,也不要做你困锁一世的玩偶!”
云晚箫不由得对眼前的女子生起一丝敬意来,沉默良久,忽然转过身去,对着絮儿道:“你去取些清香来。”
絮儿眨眨眼,不明白云晚箫为何会突然索要清香,怔愣之间,也不敢怠慢,慌忙转身退出了大堂,不多时,已提着一篮清香走了进来。
“云将军,你要的清香。”
云晚箫接过篮子,平静地看了霍小玉一眼,分出了三柱清香,捏在左手中,右手摸出了怀中的火折子,吹亮了火折子,将清香点燃,递向了霍小玉。
霍小玉挑眉一打云晚箫的手,“云将军,小玉所言,难道还不清楚么?你当真想带走我们母女的尸首?”
云晚箫再将清香递向霍小玉,“我并无困锁你一世之心,更无将你金屋藏娇之意。”话音坦荡,声音朗朗,“人言可畏,未免拖累姑娘名声,晚箫斗胆,邀霍姑娘结拜为兄妹,这样一来,霍姑娘随我回商州,也在情理之中,不会落人口实,他日霍姑娘也能再觅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