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看他一眼,见人眉宇间尽是些纠结的滋味儿,又抬头去看了眼那边儿跟着狐妖先一步进屋的风凌天,他忍不住问了声道:“怎么?刚刚白先生说什么了?”
顾乐元摇摇头,将狐妖的言论给他重复了一遍。
谢文兴闻言一愣。
还没来得及安慰一句,那边儿原本已经进门的风凌天反而又转身行了出来。
他脸上表情有些不悦,扫了谢文兴一眼将人唤去,才重新将视线放回仍站在原地的顾乐元身上。踌躇一秒,他还是柔声道:“乐元你就在那稍等一会儿,院儿里没危险,想四处转转也好,我们说上两句,马上出来找你。”
顾乐元闻言点了点头。
看着前方关上的木门,他突然有种莫名的错觉——
好像他现在就是个得了绝症的病人,风凌天他们是家属,正在里边儿被狐妖那个医生告知“他尽力了”。
这种想法闹得顾乐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两下,心中被刚刚那一句话激起的恐惧平复些许。
左右看了看这和外面儿差不多,仍种满了各种花草的小院儿。
他突然发现,这少了风凌天的搭话,让他安静下来,重新面对这个他选择性忽略一路的问题时,对于“死亡”这事儿,他还真是破罐子破摔的没觉得有什么恐惧可言了。
毕竟按记忆来说,他已经死了一次。而这好不容易换来的重生,还伴着个如梦似幻的穿越。所以就算现在那狐妖说他活不久了,对他而言,似乎也是和梦醒没什么两样。
原本在强迫自己紧张着思考剧情时好不容易半安慰半欺骗压下去的那股子说不出的难受,在此刻又控制不住的重新回归心头。
就连眼前已经说服自己去接受的场景,此时也随着心中的动摇,再次变得多了些顾乐元完全不想去面对的虚假。
就好像,这一切真的只是个梦罢了。
顾乐元拧了拧眉。
这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又伸手在脸颊上拍了两下,努力让自己乐观一点儿。
然而即使如此,心底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也全然没能减少分毫。
毕竟穿越这事儿啊,慌的时候一股脑的接受下来不是问题,但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果然还是有点儿难接受啊。
顾乐元抬手在眉心摁了两下,又长长叹了一声,转而去观察院儿里的植物,尽量分散注意,不让自己再这么无聊的纠结下去了。
话分两头。
先放下这边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做梦的顾乐元不说,单提那边儿一同进屋的三人。
狐妖从关上门后,便抬头和风凌天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在对方点头表示外那人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后,才撇了撇嘴,用确定的语气问道:“现在人不在跟前,尊上您也能告诉我,您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吧?”
风凌天知道他问的什么,但对那阵法他也没什么研究。
所以踌躇了片刻,便还是将视线对向了一旁的谢文兴身上用目光示意对方,来给这个名为白沽的狐妖大夫,解释一下这事儿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谢文兴接受到他的目光之后,立刻点了点头,开口将他去人界寻找的时候,那道士给他念叨的说辞都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
这解释风凌天其实也听过一次,说的简略一点儿,大概也就是个招魂的法咒而已。
等他大概将这阵法解释了一遍之后,风凌天才跟着又继续道:“血我确实是往里滴了两滴,但是我没往里面渡什么魔气。可在我杀含霄子的时候,一道天雷劈上了我画的法阵,我就觉得,那法阵怕是被天雷的能量给激活了吧?”
白沽闻言摸了摸下巴,没有直接对他这猜想做什么解释。
伸手问风凌天将他抄画的法阵图纸要了过去,又盯着琢磨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是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道:“我说,您二位平日里除了那些杀人的功法之外,偶尔也研究一下法阵可好?”
风凌天听他说着,下意识就回头跟谢文兴对视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尴尬。
不过现在也不是聊谁没常识的时候,风凌天只停了一瞬,就又回过头来,冲白沽追问道:“白先生,您能说的细致点儿吗?”
“这很简单。”白沽点头:“你们拿的这个确实是招魂法阵,但也叫借尸还魂。要求是周围有个阳气未散,也就是刚死的肉体,来承接那个你们想唤来的魂魄。所以说到底,这次倒还是歪打正着了罢。”
风凌天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倒能解释出来,他心上人为何会出现在含霄子体内了。
只是……
“白先生,你刚刚所说什么死魂尸体,怕不是乐元他现在还尚不安全?”
“岂止不安全,随时都可能身魂俱灭。”
白沽冷笑一声:“借尸还魂这可是邪术。你捅碎了含霄子的金丹,这后来者竟没丝毫察觉。尊上你就没想过,这原因是为何吗?”
第11章
白沽这话说是在问,但语气里更多的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风凌天作为一界之主,就算他平日里看着再怎么不靠谱,在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就算不能确认,也绝不会毫无察觉的。
因此,他缺少的也只是一个来点破他那些自欺欺人幻想的人罢了。
白沽想着,又略带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就和他所想一般,风凌天抿唇许久,终还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还能救他吗?”
“我想办法。”白沽没有直接给他个确切的答案,只是安慰了一句:“尊上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忧,自古以来,这重塑肉身的例子从不少见。所以只要来些时日,也总能想出个办法来的。”
风凌天低头不语,那眉眼间的悲伤仍是丝毫不减。
许久,他才终于叹了声道:“白先生说的我懂,只是我怕我等得起,他等不起了。”
毕竟就他在含霄子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痕来说,这躯壳能撑上几天,还真不敢往乐观的方面去考虑了啊……
思至此,风凌天有点儿难过。
他好不容易这么喜欢一个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了这么久,又好不容易才能跟他聊上两句。没想这……
“其实不用放弃的这么快,在下敢唤您进门,自然也就有解决的办法。”
不等风凌天感叹完毕,白沽的声音就又自一旁幽幽响了起来。
伴上这话的内容,让风凌天听来那简直就和天籁无异。
他立刻将脑袋抬起,一双红眼死死锁向白沽的脸上。后者却面色不变,仍有些无奈的叹了声道:“尊上您先告诉我,您对夫人的暂用躯壳有什么要求?”
风凌天认真严肃:“能活就行,别无他求。”
白沽眉头一挑:“重塑的肉身没制成前,夫人可得一直用这替代品。尊上您好好想清楚了,此言当真?”
风凌天继续点头:“自然当真。”
顿了一下,他还是补充了一句道:“只有一个要求,他能舒服就好。”
白沽点头:“那属下明白了,尊上您先去忙,我准备准备,今天日落便给您答复。”
风凌天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松了口气。
又拍着白沽的肩膀夸了人两句靠谱儿,才重新转身离开房间,去外边的那小院儿里寻他心上人了。
待他出门之后,这厢沉默许久的谢文兴也将视线投去了白沽身上。用打量的视线将那狐妖上下看了几圈,他重复了一遍对方刚刚的措辞道:“暂用躯壳,还不能要求过高?”
“谢兄别这么敏感。”白沽笑起来道:“尊上虽说没什么要求,我也定不会寻些垃圾来糊弄事儿的。”
他说的认真,况且就他居住于魔界风凌天庇护下的情况来看,也确实是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主夫人的举动才是。
但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文兴总觉得这狐狸有点儿不对。
两人视线再次交错片刻,前者终还是努力劝着自己打消了怀疑的念头,转而找了把椅子在房中坐下,倒是没急着跟风凌天一同出去。
毕竟这是尊上和夫人的单独相处。
作为一个得力副手,不打扰才是正道。
谢文兴想的不错,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边儿出去找人的风凌天,在看到顾乐元后,却着实是被人当下的状态狠狠吓了一跳——
只见顾乐元一人盘腿坐在地上,身上本来就不算整齐的衣服,此时已经被彻底的扯了开来。
他表情呆愣,低着脑袋,双眼平静的盯着自己胸膛和下腹的位置。只见那蜜色的肌肤上,乱七八糟的布着几个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
那每个伤口都狰狞的露着鲜红的肉。
尤其是腹部那个,更是直接洞穿了肚子。顾乐元甚至怀疑,自己再低下点儿脑袋,就能顺着这洞看看背后是什么光景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
先不说这身体的柔韧度有没有那么好,就他自己而言,也并没有去弯身看一眼的胆子。
风凌天在看到这画面的瞬间,立刻便加快脚步,几乎是冲跑到顾乐元跟前,却又在站定之后,愣愣的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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