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极光,取代了天上所有发光体。光束的颜色和形状时时都在变化,时而呈几何形棱角分明,时而层层铺开,光晕像海浪般荡漾。色彩澄澈而梦幻,如同升上天空的萤火森林,无数幻影穿梭其中,遗落下星星点点的碎片在雪原上。那些碎片带着各自对色彩的狂热,入侵了雪地,天空和雪狮子的毛发,终于这些浑然一体的白,都变得喧嚣起来。
囫囵张了张嘴,眼角余光扫到雪狮子,他的毛发反射着极光,似乎他自身也在微微发着光。
囫囵放松地趴在雪地上,“果然看多少遍都觉得很漂亮。这山本身是红褐色的,晴天的时候天的颜色也浅淡,那些颜色夺去了极光的很多风头。现在到处都是一片白,极光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似的,那么丰盛浓烈,让人担心天空盛不开会砸下来。”
他又看一了眼尔弥,后者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极目远眺。
“我以前看过的极光,都没有今天这么惊艳啊。”
“那囫囵阁下是否觉得,不虚此行呢?”尔弥对上他的眼睛,粉红色眸子里光芒粼粼。
“当然。你呢?”
“吾也是。这趟旅行,非常地,幸福。”
二只忘我地欣赏着极光,光束变幻莫测,这种美丽确实有让时光停滞的魔力。直到他们的眼睛都有些酸痛了,尔弥指着雪坡给出了一个提议:“囫囵阁下滑过雪吗?”
“没有。”囫囵好奇地说,“倒是听爱斯瑞尔提过,是种雪上运动吗?”
尔弥微笑,趴下,对囫囵说:“吾虽不能飞,但在雪山上滑行,或许有跟飞翔截然不同的体验。囫囵阁下,请上来。”
雪狮子说的没错,囫囵第一次滑雪,从山顶呼啸而下,竟比高空飞行还要刺激。两旁雪片飞扬,囫囵眯着眼睛,只敢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松柏。尔弥是滑雪高手,呈“之”字形游刃有余地滑着,有时抬起一侧腿,几乎与地面贴着拐弯,囫囵骑在他背上感觉心跳震得脑仁儿疼。
每当囫囵惊叫的时候雪狮子就会“呼呼呼”笑起来,笑声弥散在夹着雪花的风里。
空中的极光像霓虹,也像烟花。在雪山发光的边缘,两只兽如同剪影,在璀璨的幕布上一晃而过。路过的兽说那两只似乎也融入了景致,一同成为世界边境的童话,在某个不知名的冬天。
“你回来了?”
马儿在城堡前的草地吃草,爱斯瑞尔正耐心地给它们梳毛。远远的就听见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囫囵赶了很久的路,一骨碌倒在草地上歇着。
雪已经停了,地热很轻松地消灭了所有积雪,混沌副本一如往常的干燥炎热。
爱斯瑞尔也坐到囫囵身边,“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去了一趟西部边境。尔弥一年才能出来一次,所以我陪他去看极光了。”
“你还真是热心。”爱斯瑞尔应了一句,想了想,眉头逐渐皱起来,“极光?你带雪狮子去看极光?他怎么说?”
囫囵回忆着他们在极光底下快乐的时光,“他说很幸福哦。这次旅途比我想的还要危险,都可以称得上冒险了。也说不定有这方面的因素在,极光才显得格外美丽吧。”
“哦?听起来很有趣,给我讲讲。”
于是爱斯瑞尔安静地听囫囵叙述,说他们怎么从沼泽死里逃生,怎么以少击多赶跑了雪原狼,位于交界处的湖和十色堇花田,攀陡峭的山差点跌落谷底。爱斯瑞尔听着,不发一言。
直到囫囵说到目送雪狮子回了雪域,他才低声问了一句:“他......见到极光时,有没有,觉得失望,或者不值得之类的?”
“没有啊?你是什么意思?”
“咳咳,”爱斯瑞尔顿了下,问道:“你不觉得,雪狮子的眼睛,很奇怪吗?”
囫囵回想起那双粉红色的柔和眸子,点头。爱斯瑞尔接着说:“过于柔和了吧?你看我和混沌的眼睛,颜色都不深,但是完全没有那种柔和的感觉。”
“是因为雪狮子的瞳孔太小了,只有针尖大。长时间呆在雪域,他的眼睛早已经严重退化,只能看到光影和模糊的轮廓,他当然也辨认不出任何颜色。”
囫囵叼着信,在山涧转来转去,终于在瀑布下面发现了他。
这里有着比囫囵副本更茂盛的植被,溪流碧绿如同流淌的翡翠,从高处曲曲折折地流下来。瀑布也是恰到好处的尺寸,下游汇聚成湖,从岸边荡起的涟漪互相冲撞,那里有一头金色毛发的狮子在小憩。
听到囫囵的脚步声,他动了动耳朵,站起身来。
“你好,我是土球兽,尔弥托我给你带封信。”
“兄长的信?”金狮子甩了甩鬃毛,附着的水珠随即落下。他从囫囵口中收下信后,纸卷便在空中展开,一行一行信息悬浮在空气中。金狮子的眼睛随着信息转动,是普通的棕色,有大大的正圆形瞳孔。
“是吗?就是你陪兄长去了西部边境啊。”金狮子蹲坐在囫囵面前,囫囵发现他跟尔弥虽然外形很像,但气质截然不同,少了丝温柔,多了些锐气。
“嗯......是的。”囫囵想到这趟旅程其实完全是他自己自娱自乐,而尔弥并不像他那么快乐,就有种难以摆脱的愧疚感。
“这样啊。”金狮子略微停顿,然后站起来,向囫囵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为兄长做了这么多,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这也是兄长的意思。”
“诶?我不是......”
“说来惭愧,我十分讨厌雪天,所以不能跟兄长一起生活。每年冬天都是他来寻我,兄长不擅记路,往往到我这的时候雪已经快停了。兄长没去过多少地方,来的信件中提及的也仅仅是雪山,天池,白花和偶尔经过的候鸟。”
“但是,”金狮子目光熠熠生辉,“这次的来信......非常精彩,我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兄长有这么澎湃的心情了。”
金狮子靠近已经呆住的囫囵,“兄长极少跟别的兽接触,他怕为难别人,有时候客气得有点过份,却没有意识到这也会让别人难受。你应该能明白吧,请不要厌烦兄长好么?”
囫囵立刻摇头:“不会,不会。”
“真的吗?唉,我都告诫过他好多次了。”金狮子叹口气,“每次过来都要背一包袱雪圆,好像我就等着吃他东西一样......明明只要能见到他,我就很高兴了。”
难怪这次尔弥这么早就要回雪山,是因为雪圆全都被混沌吃了吗?
“极光......”金狮子反射性地眯起眼睛,“我看过极光,那种强度的光是兄长的眼睛不能承受的。兄长在信中也说,他无法直视极光,眼睛会不自觉地开始流泪。”
囫囵低下头。
“但是,身边的你脸上那沉醉的表情,却是他的眼睛可以承受的。”
“所以他确实感受到了极光有多美。虽然你说的很多词汇他都听不懂,但他喜欢听。已经很久没有兽陪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兄长说他很享受这趟旅行,甚至比你还要享受。这可不是在跟你客气哦。”
囫囵沉浸在震惊中,然而接下来,金狮子做出了一个让他更震惊的举动。
“唔...痒,诶诶,你干什么?”
“舔你啊,你身上带着我的标记,这附近的兽就都不敢欺负你了,不用谢我啦~你躲什么,肚皮底下也要舔到才行啊——”
寒气从云层下传来。
“囵囵,我还是......不想进去。”混沌在雪域边缘收住翅膀。
囫囵抱着他的脖子,探头向雪域张望,“不是你嚷着要吃雪团子吗?”
“我说要吃......又没说要自己去拿。”
“那我冻死在给你带雪团子的路上也没关系吗?”
混沌撇嘴,双臂发力,俯冲入云层。
随着混沌越来越接近地面,云层逐渐散开,囫囵终于得以一窥神秘的雪域。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并不是纯粹的白色。
雪山因为积雪厚度的不同,从葱白到冰蓝色交替渐变,刚才还连绵不断的山峰倏忽陷入低谷,黑洞洞的深渊里,冷气凝结起青白色的雾气。天池表面平静的如同镜面,像天空一样一碧如洗,清晰地倒映出混沌帅气的流线体型。五彩缤纷的游鱼,飞翔在混沌身侧。
飞过这个山头,囫囵心头怦然一动。
数不胜数的十色堇,从山脚蔓延到天际。那是用“花田”形容都寒酸,浩瀚的花之海洋。十种颜色互相躲闪,互相追赶,却又和谐美妙地超越天籁。是的,天籁。被花海夺去视线的囫囵,似乎真的听到颓然寂静的世界中,旋律随着花朵起伏。原来极致的美都是互通的,生命可以通过所有器官去感受。
可惜,雪域这么美,尔弥却看不到。
“十种颜色,他却只能看得到一种,真是可怜......”
“喀喀喀——”身下的混沌轰隆隆笑起来,“囵囵真笨,连数数都不会。”
“啊?你这蠢龙在说啥呢?”囫囵突然从感伤中被拉回来。
“谁说只有十种颜色的?十色堇有十八种颜色是常识吧?”混沌还在笑,“不信我给你数数......一,二,三......十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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