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原来是这么件小事呀。”那朱管事嘴角咧得更开了,“林师兄大可不必自己亲自劳烦,只管叫人支会一声就行了呀。”
“这个孩子很合我的眼缘,我非常喜欢,已经是等不及了。”
“好,好,好……”
这朱管事一连了说了三个好字,仿佛在为林辉绍遇到一个合眼缘的孩子而由衷的高兴。
然后他便小眼一眯,单手捋着胡须,反身在门阁后面的厢柜中默数,最右下面的的一个格子“吧嗒”一声撑开了。
从里面飘出来一张皙白的纸张,桌上的毛笔随即沾墨挥动,对着半空中的纸张做起更改来了。
朱管事捋着嘴角的半撇胡子笑着,不一会儿,这笔就回到了案台上,而这纸张飘到小孩的面前,簌簌轻颤着。
洛祁陵从刚刚那句“这个孩子很合我眼缘分,我非常喜欢”的话开始,就有些微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从没有人喜欢的,他也忘记喜欢是个什么意味。
他曾经以为母亲对他的漠视就是喜欢,直到他微微长大时看见邻近的乡屋里,那些与他一般大小的孩子,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模样……
然后他流落街头,为着有口吃的,要与其他的乞丐争抢地盘,那时候每个人都是那般狰狞,没有什么喜欢可以讨论的……
后来他进了这凌云宗,别人都讨论他的根骨极佳,每个人见他都是一张笑脸,结果没多久自己就被打发进了这个地方……
好在还有一口饭吃。
林辉绍的手微微地抚上了,洛祁陵那如稻草一般的乱发,忍不住微微捋了下,见小孩发怔,于是便微微俯身,握住了他右边的小手。
“你在发什么呆呀?”
那人语调浅短,似乎是在喟叹,又好像是在嗤笑,拂在洛祁陵的耳边,他的微带脏污的右手食指,被一只皙白欣长的手握着,在那张白纸黑字的右角按下了一个螺印。
那白纸停止簌动,猛得泛起来一道光芒,嗖得回到了那厢格中,只是这次是在左上角的一个镶嵌蓝框的格子中。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充盈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暖洋洋的像是在最冷的严寒天,蜷缩进了这个温暖的被窝,他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转而盯住了林辉绍。
林辉绍倒是笑了:“怎么,傻了不成?”
小孩的眼睛上的那排睫毛扇子不好意思低垂了下来。
“林师兄,一切都好了。到时候同尺寸的蓝衣弟子服,我会谴人送到无为峰的。”朱管事这会儿仍旧这么笑笑地模样。
“也好,劳烦朱管事了。”
“不敢不敢,份内之事,理所应当。”朱管事连忙打揖俯身以表示自己的谦恭。
林辉绍见小孩仍是这般沉默着,便又摸了摸他的头。
“带你去原来的居住处,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吧,以后你就是我无为峰的人,是我的小师弟了。”
小孩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这位师兄,见他红润的唇畔散落点点笑意,眼角勾起那抹喜悦,自己的眼里也润润地泛动起了光芒。
尽管他看起来似乎仍旧没有表情的样子。
洛祁陵身为一个外门杂役弟子,住的地方就跟他的衣服一般灰朴朴的,不仅难看拥挤,而且人多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是非口舌。
好在的他的寡言沉默的无趣,为他规避了不少麻烦,然而仍旧有人看他这张面瘫脸不舒服。
再加上他那身跟笑话似的非凡根骨引起的波动,都为这些外门不得志弟子找茬,以寻求心里安慰的提供了借口。
杂役居是个四四方方的灰朴朴的大合院,里面此时正发出些喧闹嘈杂的声音,离门近点似乎就能嗅到那股微带酸腐的气息,林辉绍微敛下眼睛,挥动灵力附着在自己的鼻子间。
他曾和宗门出行任务的时候,比这腐臭的地方都去过了,所以并不是不能受这些,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您,停下。”
这是洛祁陵今天说的第二句话,他用了敬词,并且用手微微扯住了林辉绍的衣衫,以示自己的决心。
林辉绍大可不必理会,不过看着小孩坚持的模样,于是便邃了他的意,反正收拾东西估计也耗费不了多长时间。
熟悉的景色铺面涌进洛祁陵的眼睛里,这才是自己所面对的日常,在那人身边呆了大半天,如今这杂役居的味道自己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那种从早上开始就带点梦幻的感觉,此刻又让他的心有些坠坠起来,于是他又回身看向了身后。
那个蓝衣人果然还是驻立在门口,两只带笑的眼睛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移向了他这边,洛祁陵不大好意思地赶紧回头。
那人在,就行。
洛祁陵推门进自己的屋子时,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他同住一屋的人。
“呦,小傻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啧啧,大家都在猜测你有没有冻死呢?”说话的人长了张尖嘴猴腮的脸颊,言语也同长相一般不怀好意。
这人名叫狗子,约摸十四五岁,比之洛祁陵要高一个头。
不怪他如此刻薄,只因为自己的屋子里自从住进了这个洛祁陵,他也被众人隐隐地排挤着。
为着能让其他的役友能够接纳自己,他极尽法子的,诋毁欺负这个姓洛的孩子,话说这个小傻子的称号还是自他开始流行起来的。
洛祁陵并没有出声回应,只是沉默地从自己的床头拾取一些零碎的东西。
他一向都是如此,对于别人言语上的恶意谩骂,不予以回应,所以这种打骂不还手不还口的模样,被别人定义成了傻子。
“呦,你终于要把你的这些破烂玩意收掉啦,还是……”那狗子凑近了一点,“得罪了内门的师姐,被斥责赶出宗门了么?”
洛祁陵仍旧沉默,他一向不喜欢在这些口舌上废弃些力气,那狗子却是眼中已隐隐透出火来了。
就是他这种样子,一开始以为他是胆小怕事,后来渐渐察觉他只是不在乎,或者说假装不在乎,让人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一样无力!
不知怎的,那狗子的眼睛,就瞟到了洛祁陵的脚上,看见了他那双漂亮的织锦短靴。
狗子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外门弟子中,不是天资一般就是家境平庸,这种好东西哪是他们这种灰衣杂役穿得起的!
“你脚上这双鞋子不错,是从哪里偷的么?我要看看!”那狗子说着就伸手要去摘掉洛祁陵脚上的那双鞋。
就在他俯身说这话的时候,一拳重击打在他的后脑勺,打得他眼前一黑。
这个从来不还手的小傻子竟然敢打他!
狗子心头冒火,起身也是一拳直直地击打向洛祁陵的脸颊,他以自己身高的优势,打得面前的这孩子一个趔趄倒地。
“哼,你从哪里偷来的好东西?看我不脱下来到门阁里告你一个偷盗罪!”狗子说着狠话,就要摘掉这小傻子脚上的锦靴。
他的头发一下就被倒地的洛祁陵一把纠住了!
“这是我的东西!”
他听见这个小傻子说出他为数不多的话语,却阴浸浸的让人心头惶恐。
第4章 争斗
房间里,两个孩子就像是两个小兽一样缠绕在一起,笨拙的用手用爪抓挠阻碍对方,恨不得立刻把对方给殴晕。
正在这个时候,“啪”地一声,一道灵气流抽在了那狗子的腰间,那狗子的身体登时一软,立刻被蓄积已久的小孩压趴在地。
洛祁陵此时右手握拳,也不说话,只是一双黑涔涔的眼睛盯着身下的狗子,准备挥拳一击。
突然一阵掌声在身后响起,林辉绍站在这屋子的门前,嘴角含笑似乎十分高兴。
“打,再打,我看你今天还要怎么打?”
“您,您怎么进来了……”
洛祁陵的心神,在这声音甫一出现,就被牵引着走了,他回头目光询问地看着。
那狗子想要趁机一个翻身,却是怎么也起不来了,这小傻子力气怎得如此之大!
洛祁陵就是如此性格,一件事若是让他占得先机,他是利用殆尽的。而在多年以后,亦有一人也如这狗子一般惊恐感慨着。
随着林辉绍步伐的挪尽,那狗子也看到了那片蓝色衣角,他眼睛猛得睁大。
“蓝,蓝衣……”狗子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内门弟子怎么会有闲情到这外门的杂役居来呢?!
“还称呼您呢?难道不该改口叫师兄么?”林辉绍走到二人身旁摸了摸小孩的蓬草般的乱发,“你已经是我无为峰的弟子,如今怎么可以和这些外门的杂役较气,无端端地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林辉绍性格中的一大特点——护短。而当他说到这尾音“身份”二字,眼睛也就微微觑了一声仰躺在地的狗子。
只这一眼,狗子嘴里所有要争辩的话语,所有要狡辩的言论,都化为一口气梗在了喉中。
这一眼,就像是在看地上的一堆烂泥,因为太过卑俗以致于都懒得轻视,他眼角虽然带笑,却像是饥笑,嘲笑!
这高高在上的一眼,击溃了狗子故作欺骗的高傲的自尊心,并且为此心头发寒,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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